这声音,十分熟悉。
唐妃偏着头望着来人,与那双墨灰色的眸子交汇,他的步子徐徐减缓,在两人跟前驻足。
“唐妃,怎么是你?”楚铭歌怔着,空旷的走廊里只有寥寥几人,他索性摘下了口罩。
“铭歌?”唐妃惊愕的张着小嘴,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
宫筵笙夹在中间,看了看唐妃又看了看楚铭歌也是略表惊讶,“你们,认识?”
楚铭歌回神,算是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蹭着鼻尖轻笑了一声,垂眼扫了宫筵笙一眼,“爷爷,你真不是故意赖着她的么?”
“说什么话,你外公像是那种人吗?”宫筵笙吹胡子瞪眼,佯装动怒。
“那谁说得准呢?”楚铭歌调皮的调侃着老爷子,递上了新的一副眼镜,“呐,别再摔坏了,眼镜店关门了可没地买去了。”
老爷子戴上了眼镜,抬起头来又仔细看了唐妃两眼,“我们真的没有见过面吗?”
唐妃木讷的摇了摇头,秀眉拧了拧,她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这么执着的问这个问题。
“外公,你今年才六十多吧,怎么就老眼昏花呢?”楚铭歌凑上清秀白净的脸,“你看我眼不眼熟?”
“你个臭小子,别净拿你外公开涮!”
或许是看到外孙子的原因,宫筵笙面色看起来好多了。
“先不说别的了,你去给老爷子办住院手续吧!我在这里看着他。”唐妃瞧了瞧宫筵笙的脚踝,把手里的身份证件递给了楚铭歌,还有缴费单。
楚铭歌转身去交费,唐妃和宫廷生坐在一起,脑子里慢慢的消化着奇遇的事。
半晌,她翻过来一个道理,惊奇地问道:“老爷爷,你是铭歌的外公,那就应该是宫赫俊的爷爷吧?”
“你认识我孙子?”宫筵笙霎时神采飞扬,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这么的激动,唐妃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算认识吧,他是我的老板。”
“哦~是这样。”宫筵笙略带失落,婉转的音色,稍显牵强的勾了勾唇角。
唐妃也不想解释的更多,再过不久,宫赫俊或许就不是他的老板。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认识不认识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铭歌交了费往回走,耳朵和肩膀之间夹着电话,正将信用卡塞回钱包里。
“好,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明天早上一大早就赶过去。不说了,我在医院,现在还有点事。”
他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着手推着轮椅,有些埋怨的口气道:“我说外公,你不声不响的回来为什么不找表哥去?要不是今天我刚好在附近,你这医药费谁给你出?”
过道里面就剩下他们三个人,宫筵笙的笑声格外的爽朗苍劲,“这个还有唐妃吗?这姑娘可是个好姑娘呀!要不是她,你外公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见你。”
“外公,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别再说话了,留点力气,在手术台上好好休息会儿吧!”他避重就轻,电梯门一开,直接进了电梯里。
唐妃跟随其后,瞟了眼他的侧颜,皮肤白皙光泽,嘴角抿着似有不悦。
念及上一次的不欢而散,唐妃沉默着,不去。参与两人的话题。
手术门渐渐关上,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嗅着消毒水的味道,谁也没有开口。楚铭歌低头看着手机,点开通讯录又关掉,反复了好几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气氛压抑得难以呼吸。
“快点,再快点!”
突然,静谧的走廊出口推出一张病床,白衣大褂的大夫和淡绿衣装的护士小跑跟随,滚轮呼噜噜摩擦着地面。
吊瓶带着输液管晃动而过的瞬间,唐妃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不自觉用力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那是一张千疮百孔的脸,鲜血淋漓,分不清男女。
重大车祸现场侥幸活下来,玻璃渣密密麻麻的刺进肌肤。
手术室的门‘砰’一声关紧,地面上还遗留着一条红丝线般的血痕,从出口延伸到手术室门口中断。
她浑身发凉,那张脸在眼前久久不能挥散。
“你,没事吧?”楚铭歌看了她一眼,见她嘴唇发白,巴掌大的小脸青白无血,大眼中流露出本能的怯意。
“没,没。”唐妃哆嗦着唇瓣,捏着扶手的手慢慢的放松。
太吓人了,就像恐怖片里那骇人的场景。
“那种情况基本上都能修复的,现在植皮技术不错,能恢复到他容貌的百分之70。”楚铭歌用自己有限的医学知识了解安慰着她,温和的神色一如往昔。
“你怎么知道?”唐妃疑惑,心里好受了些。
“我拍过法医片子。”他冲她一笑,这笑容,让原本凝滞的氛围融化,空气中仿佛漂浮起轻柔的泡沫。过往芥蒂,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唐妃低下了头,注视着自己揪在一起的手,体温渐渐的恢复,语言组织能力却丧失。关于那天中秋晚会的事,她解释不了。
“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当我是树洞也行。”还是楚铭歌先开了口,伸手拍了拍她揪得泛红的手背。
“谢谢。”
她话音方落,‘吱呀’一声,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来。
“谁是宫筵笙的家属。”医生取下口罩,紧接着身后病床上挂着吊瓶的宫筵笙躺着被推出来。
“我。”楚铭歌起身凑了上去,扶着病床的脚关切的问着宫筵笙,“外公,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宫筵笙仍是精神抖擞,脸色稍微的苍白,眯起眼笑,“好着呢!”
“打的局麻,转到302病房,注意观察,要是一个小时后伤口还没有疼痛感的话,立马通知护士。”医生嘱咐着给身侧的护士使了个眼色,病床缓缓移动,往电梯口去。
病床是套间,舒适的环境,有电视有沙发还有浴室。应该是楚铭歌去缴费的时候顺带办理了VIP套房,心细如发。
“我还有事,明天早上得飞一趟城阳市做个宣传。”安顿好宫筵笙,楚铭歌拿出手机滑动到电话簿,“我给表哥打个电话,他应该会安排人来照顾你。”
“不要告诉他!”宫筵笙几乎本能的提高了声贝,甚至抬高手试图拉住他。
唐妃和楚铭歌皆是一愣,看向老爷子。
宫筵笙困顿的扫了眼二人,滞空的手慢慢垂下,“上次因为催婚的事,他说翻脸就翻脸,我现在不想看到他!回来在老宅里住上几天,散散心就回加拿大。”
“表哥不会跟你计较这种事的,估计早就忘了这档子事了,你何必介怀呢?”楚铭歌执意要打电话,点开宫赫俊的名字,打了出去。
“挂掉!挂了!”宫筵笙激动起来,撑着床沿坐起,一把夺过了他的手机,赶紧利落的挂断了刚拨打出去的电话。
随之,手机丢在床头柜上,冷着脸不乐。
空气陷入沉静,楚铭歌静静的看了他许久。
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宫赫俊反打回来。祖孙俩相视了一眼,楚铭歌伸手拿起手机,接通贴在了耳边。
“打错了,再见。”
三言两语结束通话,宫筵笙的脸色明显的好了许多。
“那现在怎么办?”楚铭歌收了手机,环抱着手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宫筵笙。
宫筵笙不吭气,良久,像是赌气,“那找护工,他来了不也是找护工?”
“护工能周到吗?他家随便拎个女佣来就能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楚铭歌被他气着,口口声声说宫赫俊倔,还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一个不行我请俩,俩个不行,我请三!”
“……”
楚铭歌堵得说不出话来,咬着牙生闷气。
从战火开始到满屋子的火药味,唐妃彻头彻尾的当了一回旁观者,此时不得不插一句,“铭歌,要不我来照顾老爷子吧?”
“好,就你了!”宫筵笙求之不得,一扫郁态,对楚铭歌道,“唐妃就挺好,这姑娘照顾我我付五个护工的薪水。”
楚铭歌皱了下眉,唐妃的热心出乎他所料。
“你不是还要上班么?照顾外公,那工作怎么办?”
“这样吧!”唐妃稍作思忖,“我下班后就过来照顾老爷爷你,给你做好吃的带过来,白天只能让护工看着。”
她这个月请假请得过多了,最后在花城的几天,她也不想给林萨留下不好的印象,更不想被宫赫俊拿来当把柄。
楚铭歌还是不大放心,倒是宫筵笙十分乐意,“就这么决定了,歌儿,你马上办,现在就找个护工。”
“放心吧,我会尽量照顾好老爷爷。”唐妃打着包票,他无可奈何,只能打电话找护工过来。
他常年飞各地,就算接老爷子回家也无济于事,家里空空荡荡的,照顾他的人都没有。既然唐妃愿意照顾,在医院里也不比家里差。
来的护工约莫三十出头,做事勤快,一来就拉了窗帘,为老爷子倒上了水定了吃药的时间。
“11点了,外公,我们今天先回家去,明天我有时间会来看你。”楚铭歌起身拿起墨镜架在鼻梁上,对唐妃招了招手,示意她一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