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看她一脸糗意,亦是笑得合不拢嘴,抬手就从手腕上褪下了一只福禄寿三色翡翠玉镯,重新捉起安生的手,套进了她的手腕上。
安生见那玉镯呈现红白绿三色,皆水样通透。而且还是腰缠万贯的纹理,便知道,这玉镯绝非凡品,有些受之若惊。
“老太君,这玉镯太贵重,安生受之有愧,不能要。”
“老太君赏人,何曾出手寒酸过?赏了你就收着。”侯爷夫人在一旁笑道。
安生又抬眼看了一眼喻惊云,喻惊云笑得意味深长。
“那安生便恭敬不如从命,谢过老太君赏赐。”
侯爷夫人笑道:“看来这位安生姑娘是真的投了你祖母眼缘。见天那么多孙女围着你祖母打转,好言好语地哄着,也没见您笑得这么畅快。”
老太君撇撇嘴:“这满院子的姹紫嫣红,也抵不过这一个小丫头讨喜。单凭这胆量我就稀罕,哪像她们几个,见只毛毛虫便吓得大呼小叫,更甭提见血了。好歹也是咱将门里出来的。”
“安生粗俗性子野,没有府上千金们温婉是真的。”冷南弦谦逊道:“让老太君见笑了,也谢过老太君好意。”
言辞之间便如安生长辈一般,明明是带着一点自豪与得意,偏生还要向着别人谦逊几句,抬高对方。
“这叫真性情!”老太君认真纠正道:“那日听你祖母说起,好似还没有许下人家?”
安生羞窘地低声道:“安生还小,不着急的。”
冷南弦站起身来:“晚辈就不多打扰老太君休息了,七日之后,晚辈再带安生前来给老太君请安。”
“这话还未说两句,如何便急着告辞了?”老太君微微嗔怪。
“唯恐药庐里还有等着救治的病患,不敢耽搁。”
老太君看着冷南弦也是越看越中意,又出声问道:“冷神医算下来应当比惊云还要年长一岁吧?可曾婚配?”
冷南弦汗颜,一拱手:“回老太君,还未有打算。”
“比较中意哪一家的姑娘?”
“祖母!”喻惊云上前一步,打断了她的话:“孙儿代您送冷神医。冷神医向来忙碌,我们便不多留了。”
“这孩子!”老太君笑嗔道:“老是心急火燎的,祖母还想留饭呢。”
面对老太君的热情,冷南弦与安生皆避之唯恐不及,慌忙道谢婉拒,拜别老太君等人,告辞出来,退出院子,方才如释重负。
安生更是长舒一口气,夸张地拍拍心口。
喻惊云上下打量安生,忍不住调侃:“我祖母一向可不喜欢乱点鸳鸯谱,看来,她对于你可是真的青睐有加。”
安生无奈地翻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老太君这般热情,竟然也没能为世子爷觅得一桩良缘,倒是令人觉得遗憾。”
喻惊云清傲一笑:“那只是因为长安城里还没有能配得上我喻惊云的女子而已。”
安生撇撇嘴,有心揶揄两句,又忌惮着他的身份,因此并未多言。只在心里暗自嘀咕一句:你这只大柿子怎么不上天呢?
冷南弦微微勾唇:“这话若是传进骆冰郡主的耳中,也不知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芳心寸寸成灰?”
喻惊云冷哼一声:“你若是有心怜香惜玉,本世子愿意成全。”
“君子不夺人所好。”
安生想起适才侯爷夫人曾经质问喻惊云为何推脱了骆冰郡主的邀约,想来应当是大家公认的一对璧人。世子郡主,身份匹配,天作之合。
能够配得上喻惊云这般人才的,定然应当是冰雪聪慧,倾国倾城。
安生低头默然不语,喻惊云愤愤道:“伶牙俐齿,适才就不应当替你解围,还是一旁看个热闹的好。就盼着我祖母将府里哪个姐妹指给你,我做你正儿八经的小舅子,让你天天央求着我。”
安生又想起适才那些温婉端庄,千娇百媚的侯府女眷,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冷南弦。
冷南弦摇摇头,一字一顿道:“你想借此赖掉当初的救命诊金?不可能!一码归一码,劝世子爷还是不要打这样的算盘,免得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喻惊云一怔,然后便是仰天大笑:“本世子是差钱的人吗?你的意思是,当初你救了本世子一命,本世子也应当打赏你,以后两不相欠喽?”
冷南弦淡然道:“未尝不可。以后两清,也免得你经常到我药庐里生事。”
“喔?”喻惊云面有诧异之色:“我以为,冷神医会觉得这是我对你的侮辱,你不是一向清傲,视金钱如粪土么?”
冷南弦不急不恼:“我只是收取诊金而已,正大光明。假如喻世子觉得这是羞辱的话,那就麻烦你多拿些诊金。否则这羞辱小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喻惊云探手入怀,便摸出一沓银票,从中抽取一张:“一百两够不够?”
冷南弦吩咐安生:“将那些银票如数拿了就是。拿得少了,那是在羞辱喻世子。堂堂喻世子的性命,多么金贵,岂是一百两能买的?”
安生抿着唇笑,冲着喻惊云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
喻惊云眼睛都不眨一下,将银票便悉数塞进了安生的手里,魅惑一笑:“拿去买花戴,本世子爷对你好不好?”
安生财迷一样地对那银票爱不释手,一本正经地摇头:“这银票是师父收取的诊金,即便是买花,那也是师父买给我的,不是世子爷。所以,不谢了。”
“得了便宜卖乖,本世子爷不跟你计较。”喻惊云“嘿嘿”一笑,面向冷南弦:“如此一来,冷南弦,我们之间便是扯平了。”
冷南弦点点头:“勉强算是。”
“那日后,本世子爷对你可就不客气了。”
“这话说的,好像你客气过。”冷南弦得意地勾唇:“安生,我们走!”
安生脆生生地应着,自顾低头数着手中银票,头也不抬,喜滋滋地转身,与冷南弦一起,上了一旁候着的轿子。
喻惊云站在原地,望着两人微微勾起唇角:“后会有期。”
那一笑,安生觉得意味深长,就像是一只蓄谋已久的狐狸,而自己与师父,则是一只肥美的小嫩鸡。
她坐在轿子里,情不自禁地就打了一个寒战。
安生回到府里,循例先去给祖母请安。
今日夏紫芜与夏紫纤竟然也在,正与夏安筝坐在院子里一边剥着葡萄,一边说话。
安生过去的时候,三人正说得火热。
安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关系竟然这般好了。
“果真还是读书多了好,见识都不一样,这气度也赏心悦目。”夏安筝由衷地夸奖夏紫纤。
夏紫纤轻笑:“说的好端端的,又来打趣我。下次不讲给你们听了。”
夏安筝便小声道:“你适才说的那话本可否借给我看看?”
夏紫芜“嘻嘻”一笑:“难不成姐姐也思春了,竟然喜欢看这些痴男怨女的故事。”
夏安筝便作势捶打她。
安生一脚踏进门来,三人齐齐住口,也敛了面上笑意。夏紫芜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一眼,鼻端就是一声冷哼。
安生觉得气氛挺尴尬,她明显地感受到了三人不太友好的清冷目光。好似自己是闯入了别人的领地,打破了别人的安宁。
她讪讪一笑:“来给祖母请安。”
安筝望着她,那表情也与素日不同,冷冷淡淡地一抬下巴:“祖母在里屋跟婶婶说话呢。”
她怀里抱着的长毛小狗,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