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淡然一笑:“既然来了,饮一杯便是。”
说话间,一个驼背老者从学堂内走出,手捧托盘,上面放着一壶,四杯。
华服老者目光微微一动:“驼狮大圣,许久未见……”
驼背老者只是道:“一老仆尔。”
说罢走到大槐树下,将茶盘轻轻放在一方青石上,便缓步退到一旁。
老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此乃老夫平素喝茶闲聊之所,简陋了些,席地而坐如何?”
华服老者哂然:“人生于大地,葬于厚土,席地而坐,大礼仪。”
“如此……请。”
“请。”
二人居然当真以青石为几,盘膝坐于地上。
华服老者略看一眼茶盘,微微笑道:“今日之客,不少。”
老先生含笑斟茶:“近日客多,却都过门而不入,但身为主人家,总要备着些。”
华服老者二指拈起茶盏,轻轻一吹,品了一口:“哦?深山野茶?”
“山野之人,自采自用,岂非如此。”
华服老者道:“宰辅淡泊,不过……宰辅当真舍得?”
老先生道:“有舍有得,舍了一身俗事劳神,得了自在随心。好的很。”
华服老者凝视着对方:“若真得大自在确实好得很……只怕,宰辅并未随心。”
老先生呵呵一笑:“担心老夫?”
华服老者道:“吾皇及诸君挂念而已。”
“只怕是挂念老夫既去、何从而已。”
“宰辅何不让吾等安心?”
“本心不安,外力何以为。”
华服老者摇头轻笑:“宰辅大人,世间万事,得之容易,舍之……怕是难矣。”
见对方淡然不语,华服老者身子微微前倾:“老友此番特来相请,还望宰辅回归。”
老先生道:“哦?不知回归何方?”
华服老者微微思忖道:“此天下尚离不开老大人,庙堂可好?”
老先生轻轻摇头:“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张之陵既无能,江山自有人杰,何苦纠缠不放。”
华服老者叹息道:“……若如此,泰岳可好?与三五老友饮茶品酒,弈棋和弦不也自在?”
老先生笑了:“太师啊,看起来老夫若不入土为安,怕是没有第三喽。”
华服老者怅然:“宰辅大人太过紧要,各方瞩目,去了他处,安危难测,老友们放心不下啊。”
老先生悠悠叹息一声:“你们啊,就是怕我去了秦,说穿不好吗?打了一辈子哑谜,老了老了,还是这般模样,累不累。”
华服老者微微一怔,旋即失笑:“倒是老夫矫情了。既然话已说开,宰辅大人何以答复?”
老先生似是有些好笑道:“老夫当年未曾西去,何苦此时?你们呐,确实矫情。”
华服老者摇头:“当年还好,毕竟只有一个女娃娃,可如今世道变了,多了个男娃娃,属实让人糟心……”
老先生略微一怔:“男娃娃?”
华服老者道:“宰辅啊,您隐世两载,许多事怕是不清楚,那日挂印而去,登上临江阁,自此一阙临江仙传遍天下,而那娃娃之名,也随之举世皆知。”
老先生愣了下:“老夫有意隐世,确实未曾再关注天下之事。但在这清江小镇也略有耳闻,那娃娃不过薄有文名,怎会让尔等忌惮?”
华服老者叹息道:“世人无知,只晓三两诗词,一二话本矣,这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又岂是凡夫俗子之流所知?”
老先生有些惊奇:“临江阁一面之缘,就让你们防范成这般,那娃娃如今还真是好不威风。”
“威风,威风的紧啊,老友不知,自那日沧澜江渔郎与君临江阁一叙,不及一年便受封秦国逍遥王、后加封一字并肩王,史无前例双王爵,披五爪金龙王袍,区区一年,已傲视天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