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许晗到医学院门口的时候,那里竟然守了两个学生,见到我跟许晗,情绪激动的把我们拦了下来。
许晗跟他们交涉了一阵,最后还是败下阵了,那两个学生态度强硬,说什么都不让我跟许晗进去。
“我们先回去吧。”许晗试探着跟我商量。
我朝着医学院里面望了一眼,想要试图冲进去,许晗警惕的拉住了我胳膊,朝着我摇了摇头。
“可是……”
“先跟我走吧,我还有别的办法。”许晗说。
听他这么说,我才‘依依不舍’的跟着他走了。
许晗没带我回酒店,而是围着医学院绕了半圈,最终在一颗大树跟前停下。
“既然他们不让进,咱们就翻墙进去。”许晗拍了拍那棵大树,试探了几下,才又问我,“你行吗?”
我看了一眼那棵大树,拎着许晗的衣角,把他给拉到了边上,“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去就可以。”
“去什么去!”许晗一把把我拉了下来,有些没好气的嚷嚷,“你先在这里等我!”
我站在一旁,淡淡的看着许晗,他胳膊腿都很长,紧紧地抱着大树的树干,整个人挂在上面,只是,蹭了半天都还在原地。
我扯了扯他衣领,“你下去。”
许晗一愣,疑惑的看我,“干嘛?”
我没时间跟他发愣,稍一用力,把他从树上扯了下来,然后抱着树干,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可以啊,唐蜜,你居然还有这个本事!”许晗在下面惊叹。
我不理会他,只想快点爬上去,心心念念想着的,就只有谭季川。
本以为我放下了,可他就那样真切的躺在那里,我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悲伤,彻底的疯了。
我爬上了围墙,这里没有学生,估计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会翻墙进医学院。
围墙不高,大约有两米左右,可我看着地面,脚步还是有些虚,里面没有树,我只能直接跳下去。
许晗在外面担忧的朝着我喊,我没理会他,纵身越了下去,毕竟年纪大了,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踝传来。
我管不了那么多,凭着昨天的记忆,快速的朝着那个地下冰库跑,一瘸一拐的。
理智告诉我,一定是我看错了,可我脑子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它在不停的呐喊,必须要找到谭季川,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回京都。
医学院很大,我绕了好半天,脚痛的都要麻木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那间地下冷库的入口,外面没有人守着,但是却关着门。
医学院冷库的门是电子门,应该是指纹识别系统,或者是电子钥匙之类的,我研究了好半天,连怎么砸开都没有研究透。
“你跑的倒是够快的。”许晗的声音忽然从我背后响起,带着戏谑的味道。
我转身,看到他正衣着整齐的站着,手里拿了一台电脑,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你怎么进来的?”我疑惑。
许晗朝着那个电子锁走,一边鼓捣着电脑,一边回答,“从正门进来的,人家防的是你,又不是我。”
我看着他臭屁的样子,没有说话,安静的等在一边。
许晗电脑屏幕上全都是英文字符,我看不懂,许晗全神贯注的敲击着键盘,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满头大汗了,可对面的门锁仍旧没有丝毫的动静。
我有点着急了,皱着眉问他,“你能不能行!”
许晗没抬头,语气粗暴的应声,“别烦我,老实在一边等着!”
这里都是世界顶尖级别的人才,许晗的水平估计费劲能打开,尤其是这种高科技的东西。
我不能再等下去,跛着脚围着冷库绕了一圈儿,这里密闭的很严实,就只有另外一侧的墙上有一个排风扇。
不行,我现在必须进去!
许晗仍旧忙活着,我自己四下找了个稍微粗一点的树枝,用足了力道,把树枝插进了排风扇中。
哐当一声,排风扇转动的风扇戛然而止,我又再次用力,排风扇才掉进了冷库里面。
幸好冷库这边很偏,除了上课的时间,学生们一般不会过来。
许晗被声音引了过来,他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爬上了排风扇的口。
“你疯了!”许晗低吼了我一声,立刻跑了过来。
我不等他到我身边,已经跳了进去,冷库一大半是在地下,从外面排风扇不高,可里面却足足有三四米。
我是滚下去的,摔得不轻,感觉全身的骨架子都散了。
可爬起来的那一刻,我压根就没感到疼,只朝着那一个目标冲。
水晶棺仍旧放在那里,我在离水晶棺一米的地方停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才放缓了步子走了过去。
我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可看过去的时候,水晶棺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谭季川呢!
没错,他没有死!一定没有死!
我立刻下了结论。
我转身,要去找院长要人,正好跟许晗撞了个正着,“唐蜜,你流血了!”
顺着许晗的视线,我低头看向膝盖,裤子已经被浸透了,半条裤管都湿了。
“许晗,谭季川没死,他真的没死!”我不去管手部受伤,直接拉住了许晗的胳膊,激动的把让他看空空如也的水晶棺。
许晗也疑惑了,“走,我带你去找院长,他们必须得给个说法!”
我刚要朝着门口走,许晗忽然拉住了我胳膊,打横把我抱了起来,一脸的心疼。
“顺便带你去处理伤口。”他沉着脸说。
许晗的话音刚落,冷库的大门忽然开了,院长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院长在看到我们的时候,惊呼了一声,右手抚上了额头,一副无奈又焦急的模样。
我拉了拉许晗的衣领,示意他放我下来,许晗却根本不理会我,直接朝着院长走了过去。
他用英文跟院长交涉,我听不懂,只能仔细的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院长的情绪很激动,可能是因为我粗鲁的行为,他们两个争执了半天,许晗才点了点头,抱着我朝着门口走了。
我急了,挣扎着要下去,“他们到底把谭季川藏在哪里了?!”
“在抽屉里。”许晗淡淡的回答,面无表情。
抽屉里……
我想到那些冷冰冰的抽屉,心像是也跟着冰封了一样,他们不可以这么对谭季川……
“我要回去找他。”我挣脱许晗,大步朝着回去的路走。
许晗发火了,几步追上来,又拦腰把我抱了起来,“唐蜜,这里不是我们家,你别胡闹了!”
我愣住了,呆呆的望着许晗,他有气无力的说,“回去吧,季川哥你也见到了,不要再胡闹了。”
我低垂了眸子,沉默着不再反抗了。
许晗抱着我去了医学院,找医生给我处理伤口,据说我伤的很重,居然还能自己走路,真是一个奇迹。
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破坏了医学院的设施,院长发了很大的脾气,朱亚亲自登门道歉,并且赔偿了医学院的损失,又答应给医学院的项目投资,院长这才松了口,不再起诉我。
不然,凭着M国森严的法律,我是非要坐牢不可的。
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我们又回了英国,许晗为朱亚说了情,乔治又碍于自己那些秘密,暂时隐忍了下来。
自从M国回来,我就没再出过房间,我把玩着自己的手机,翻出了那段录音,反复的听着。
是他们害死了谭季川,我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半年之后,许晗已经接管了麦克斯家族大半的企业,而且,大部分人对他都是心服口服。
乔治在麦克斯家族的年终大会上,宣布了许晗继承人的身份,并且把自己百分之五十的权利交给许晗行使。
又是一个冬天,今天,应当是阴历的新年了,家家户户吃饺子的日子。
我看着窗外飘摇的雪花,仿佛又看到了我跟谭季川在一起的时光,他还是旧时的模样,可我却一天天的变老了。
“唐蜜。”许晗从身后抱住了我,他喝了酒,口腔里带着浓郁的酒气,“时间过得好快,又是除夕了。”
“嗯。”我闷闷的应了一声。
许晗却抱得更紧了,把下巴垫在我肩膀,“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唐蜜,我想要你……”
“好。”我回头看他,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张熟悉的脸,“许晗,我说过,我不会爱你。”
许晗神情一僵,抱着我的手也缓缓的放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了,“就开个玩笑,你干嘛这么认真。”
我心里了然,“楚辞来了,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见过又怎么样。”许晗的脸冷了下来,彻底放开我,转身坐到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拿了一旁的手机打游戏。
“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感觉吗?”我转身,靠在窗边问他。
许晗没抬头,专注的盯着手机屏幕打游戏,反问我,“什么感觉,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你们怎么这么傻。”我低低的说了一句,转身去看窗外的风景。
英国的大雪很浪漫,可却不实际,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就像是泡沫一样,一碰就会破碎。
许晗走到了我旁边,跟我并排站着,看着外面的雪景,“你呢,还不是一样,他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是放不下他。”
“有很久吗?”我目光有些悠远,仿佛,我昨天还跟他坐在小花园里聊天。
“很久了。”许晗低叹了一声,一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唐蜜,我们会这样耗上一辈子吗?”
“不会。”我很肯定的回答。
因为,我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年之内我就会结束这一切。
许晗别有深意的看了我几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今天我才知道乔治为什么会不孕。”
“为什么?”我挺好奇的。
“当年,他点了那场大火,想要杀了我跟我妈毁尸灭迹。”许晗提起这件事情,语气略微有些低沉,“可是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又后悔了,他冲进了火场救我们,被掉下来的横梁砸到了那里,失去了生育能力。”
“早知如此,又何必去造孽。”我叹息了一声。
“原本,我还挺恨他的,可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似乎对他又有了新的认识。”许晗悠悠的说。
我转了个身子,靠在了窗子上,淡淡的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仇恨,就像没有永恒的爱一样。”
“可你还是放不下他,不是吗?”许晗难得认真的问我。
我笑了,问他,“听过仓央嘉措的诗吗?”
“哪一首?”许晗问我。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谁的隐私不被回光返照,殉葬的花朵开合有度,菩提的果实奏响了空山,告诉我,你藏在落叶下的那些脚印,暗示着多少祭日,专供我法外逍遥。”
谭季川走后,我时常念这首诗,仿佛念到这些词句的时候,谭季川就在我身边。
这些词句是有灵性的,他们能把我的思念带到他的身边,也能让我暂时忘记烦忧。
“记性不错。”许晗只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再多问,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去陪陪楚辞吧,她好不容易过来一次,又是除夕。”我说。
许晗没有动作,好半天才拉住了我的手腕,“你去叫楚辞过来吧。”
“好。”我抽出了手腕,缓步朝着门口走。
我精心设计着我的一切,许晗却逐渐融入了这个家族,如果有一天……
我不敢去想,去了拐角处的客房,敲开了楚辞的房门,“自己怪没意思的,跟我们一起守岁吧。”
“也好,我自己一个人正无聊呢。”楚辞说着,披了件外套,跟着我回了我跟许晗的房间。
楚辞进去的时候,许晗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她环视了一圈,脸色微微变了变。
“床很大,我们都是各睡各的。”我解释。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许晗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我更知道楚辞在想什么。
“我们斗地主吧。”楚辞提议。
“干玩有什么意思,怎么也得来点儿惩罚。”许晗抬了个头,冷冷的看了我们一眼。
我知道许晗又想找个发泄口,于是问他,“你想来什么惩罚?”
许晗这才放下手机,正视着我们,“喝酒,谁输了谁喝酒!”
“你说呢?”我笑着看向楚辞,询问她的意思。
楚辞无所谓的摆手,“我都可以,喝酒也不在话下。”
三个人达成一致,许晗倒也来了兴致,让佣人找了扑克牌,又拿了一箱子的红酒,和三个玻璃酒杯。
楚辞的智商实力碾压我跟许晗,她不管是地主还是农民,都能完胜,可以说,只要跟楚辞一伙,就能赢。
我跟许晗都喝的迷迷糊糊了,楚辞仍旧滴酒不沾,我不得不佩服楚辞的能力,也更加信服谭季川选人的眼光。
楚辞不仅有智商,而且有情商,她提议斗地主,也是为了缓解我们尴尬的关系。
果不其然,斗起地主来,转眼就到了凌晨两点钟,我跟许晗都喝的晕头转向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楚辞也喝了几杯。
事情的过程我记不清楚了,大致像是楚辞自己灌了一瓶酒,就说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刺目的阳光打在我脸上,我才缓缓有了意识,伸手挡住了眼睛。
谁昨天晚上没拉窗帘……
我翻了个身,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张白皙的俊脸在我眼前无限的放大,是许晗!
我心脏突突突跳了好几下,这才缓缓地掀开被子,看到我们两个一丝不挂的躺在一起,我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
我抓着头发,努力的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可昨天喝的太大了,我都断片儿了,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无奈,我拿了不远处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这才推了推旁边的许晗,“醒醒。”
许晗晕晕乎乎的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耐烦的问,“干嘛,困着呢!”
“别睡了。”我提了提声音,顺带着给了他一脚,“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晗这才慵懒的坐了起来,嘟囔,“不就是斗地主,喝酒,然后……”
许晗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他快速掀开被子,整个人都傻了,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僵硬的抬头看向我。
“唐蜜……”
“不用说了。”我打断了他,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冷静的说道,“帮我去买盒紧急避孕药吧。”
许晗更愣了,傻傻的点了点头,可又立刻摇头,“唐蜜,你听我说,昨晚我喝多了,真的是喝多了……”
“没事儿。”我平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带任何情绪,“我们做那种事情天经地义,只是,我现在还不想有孩子,帮我去买避孕药吧。”
可能是我的平静刺激了许晗,他原本愧疚的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他掀开被子下床,不着寸缕,一直走进了浴室里。
我听着里面响起的水声,沉默的下床,把昨晚的痕迹收拾干净。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许晗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他头发没擦,仍旧在湿漉漉的滴着水。
“唐蜜,有件事情……我原本想昨晚跟你说的。”许晗迟疑着开口,神色不怎么好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收拾床单,“说吧。”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有个孩子,乔治那边……”
许晗没再说下去,我心里清楚,是乔治给他压力了,他现在跟乔治相处的不错。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又缓缓开口,“我们昨晚喝了酒,有了孩子也不能要,与其我到时候去做人流,倒不如防患于未然。”
我这么一说,许晗似乎松了一口气,“我明白,唐蜜,孩子的事情……”
“先锻炼身体吧。”我似是而非的回答。
许晗觉得我是同意了,情绪也好了起来,“我这就去买避孕药,顺便吩咐厨房,给我炖点儿燕窝。”
“不必了,又不是第一次,没那么娇贵。”我直接拒绝了。
许晗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可还是笑着说,“做我许晗的女人,就是要娇贵。”
我没再说话,许晗兴冲冲的出去了,我回头的时候,楚辞正缓步走了进来。
“你们在一起了?”楚辞了然的开口。
我停住了收拾的动作,看了楚辞一阵,才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手上的活,“嗯,在一起了。”
我听到楚辞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着说,“那就好,许晗这回终于如愿以偿了,对了,账目汇报的差不多了,我就先回京都了。”
“好。”我应了一声,没有再抬头。
就在这时候,楚辞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什么?!”楚辞惊呼了一声。
我抬头看她,发现她脸色难看的厉害,她对着电话里说了一句,“我马上赶回去!”
“怎么了?”我关切的问她。
“谭先生自杀了,我要立刻回京都一趟!”楚辞说着,已经转身快步朝着外面跑了。
我立刻丢下手上的床单,跟着楚辞一起朝着外面走,我们出城堡的时候,刚好碰上拿药回来的许晗。
“唐蜜……”
“谭叔翰自杀了,我跟楚辞回趟京都!”我焦急的说。
许晗手里的避孕药应声落地,他立刻也追上了我们,“我跟你们一起去!”
许晗开车,楚辞打电话订了机票,我们火速赶去了机场。
“怎么会忽然自杀,知道具体情况吗?”我问楚辞。
楚辞有些懊恼的抓着头发,“这半年都挺好的,没想到我才离开两天就……”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我们到京都,最早也要十个小时之后了,估计那边刚刚天亮。
谭叔翰一定不会有事!
许晗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大约十三个小时,我们才到了京都,一下飞机,便立刻赶去了医院。
我们过去的时候,谭叔翰还在手术室,楚辞留下照看谭叔翰的人见我们过去,急得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原本还好好的,可谁知道谭先生会忽然放火自焚,救出来的时候,全身大面积烧伤,都已经在里面十多个小时了。”
“你确定是自焚?”楚辞不太相信的问。
“这个……还要等警察进一步的调查结果……”那人开始支支吾吾了。
“先等等吧。”我拍了拍楚辞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
谭叔翰是我托付给楚辞的,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比谁都着急。
当初,林泽被判处死刑的时候,谭叔翰就找过我,说谭季川在我跟他之间,终究还是选择了我,现在想想,如果林泽没死,谭叔翰是不是仍旧能生活在,他自认为的幸福里。
我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索性起身去了窗口。
可我看到窗外某个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是谭季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