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有谁能去救救……少爷……”
姜南溪看着半睁着迷离的眼说胡话的少年,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凝重。
因为少年的情况非常糟糕。
他身上不只有严重的内伤外伤,还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
姜南溪对这个时代的毒研究不深。
只知道少年体内的毒已入肺腑,不是透析能救的了。
除非拿到解药,否则,他的命恐怕就在这两日了。
姜南溪看看视线逐渐聚焦的少年,又看看一旁排排蹲着等结果的小猫。
黯然道:“抱歉,我救不了……”
但不等她把话说完,少年却猛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声音嘶哑道:“求你……不管你是谁,求求你救救我少爷。”
“他是个好人,他……他不该遭受这些的,求求你了!”
姜南溪给少年扎了几针。
等他彻底冷静下来,神智清醒,才道:“别急,你慢慢告诉我,你是何人,你家少爷又是谁?我要如何才能救他?”
少年深吸了几口气,良久才哑声开口。
“我叫钟祥,我的少爷是明理书院的学子,通化府乡试解元,谢斯辰……”
谢斯辰,是名门望族谢氏旁支,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少年天才。
古语所言的六元及第,是指考生接连在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六个级别的考试中均取得魁首之位。
而这个谢斯辰,如今已经是四元及第。
早在十五岁时,便因才学姿容都太过出色,被明理书院从通化府特招入学。
偏偏如谢斯辰这般惊才绝艳,年少成名的天才,却没有半点天之骄子的倨傲。
他性情淡漠冷清,没有太多世俗欲望。
却有颗柔软善良的心肠。
学院中无论有谁遇到困难需要帮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哪怕是在路上碰到陌生人生病晕倒。
他都会圣父地将人送到医馆,请医问药,待人好了,却不求任何回报,悄悄离开。
听到这里,姜南溪忍不住微微皱眉。
她总觉得钟祥描述的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只是还不等她细想,就听到了钟祥压抑不住的哭声。
这哭声中除了痛苦、绝望,更多的却是仇恨、不甘!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善待世人的少爷,要遭受那些非人的羞辱和折磨?”
“那些少爷信赖的老师、同窗,无一人肯站出来,为少爷说一句话!”
“不,他们何止不肯帮少爷!少爷会落到这番境地,明理书院的副院长,那个道貌岸然的大儒冯延,才是罪魁祸首!”
姜南溪一愣:“冯延?”
她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随即很快便想起来。
冯延不就是沈翊文的老师吗?
那个让原身用自身鲜血抄了几十卷佛经,才搭上的大儒。
姜南溪:“冯延他做了什么?”
钟祥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宣华郡主……看上了我家少爷,百般利诱威逼,都没办法让少爷就范,甚至因为少爷语气难听,触怒了郡主,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
“我们都以为郡主放弃了,可是半个月前,少爷忽然被冯延叫过去,说是要探讨经史典籍。可少爷……少爷他从那一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去找过冯延,他说,两人的探讨早已结束,少爷早早就回去了。还让我不必忧心,也许少爷是有什么急事出门,来不及知会我。”
“可我知道,那绝不是真的。少爷这段时间都在潜心研学,只为准备下月的科考,那日临出门前,还说会带同窗回来一起用餐、温书,又怎么可能不说一声就走了?”
“我发了疯一般到处找少爷的踪迹,一开始的时候,少爷的同窗,还有谢氏族人,还肯帮我一起找……”
“然后,我们便发现了蛛丝马迹……这些年,冯延一直在给明理书院中容色俊秀却家世普通的学子拉皮条,将他们送到宣华郡主身边当男宠……少爷很可能便是被冯延送给了宣华郡主……”
“可或许是我们找的太凶了,终是被冯延察觉,明理书院很快就做出了处罚和警告。”
“然后,就再也没人肯帮我一起找了……”
“那些曾和少爷称兄道弟,曾受过少爷恩惠的人,全都避我如蛇蝎。”
“他们……他们甚至还让我去劝劝少爷,从了郡主吧!宣华郡主对男宠向来慷慨,要是把郡主伺候好了,功名利禄,锦绣前程,岂不是全都唾手可得?”
“可我从小与少爷一起长大,对少爷的性情了解的一清二楚。少爷他……他怎么可能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去做劳什子的男宠,来换取自己前程?”
“以少爷的才学,那些本就是他唾手可得的啊!咳咳咳……咳咳咳……”
因为太过激愤,钟祥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一口血就从他口中喷出来。
泪水混合着血水,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流淌,看上去说不出的凄惨绝望。
“我想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可我只是个家奴,甚至连敲登闻鼓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抱着一腔孤勇与必死的决心去闯了长公主府。
最终落得个被悄无声息活埋的下场。
若非那个傻大个好心又碰巧把他挖回来。
恐怕永远都没有人会知道。
曾有个叫钟祥的书童,为了救他的少爷,付出了生命。
因为唯一会记得他的少爷,或许也已经无声无息死在滔天权势的碾压之下了。
钟祥的血越咳越多。
紧接着,身体开始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啊!好难受……好难受,杀了我!杀了我吧!啊啊……我要……我要吃药……给我药……”
钟祥口中不停吐出血沫。
面目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双眼一阵阵翻白。
又转为极度渴望的凶狠与暴虐。
手脚都蜷缩成了勾爪的形状。
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癫痫发作。
可姜南溪眼中,却更像是另一种情况。
渎瘾!
钟祥此刻的样子,真的很像是后世渎瘾发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