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巨龙吞吐着恶流。
浓稠漆黑的液体在恶龙的身体周围肆意流动。
原本就已经足够黑暗的大地，原本就已经绝望的玩家们。
在这样的绝境之中发散出了此起彼伏的哀嚎。
一如曾经被他们所不屑一顾的老旧童话故事中所描述的一样。
只不过，这次他们并不是主人公，而是被一笔带过的平民。
“啊啊啊啊啊！”
有人想要逃跑。
拼劲其毕生气力，用尽其在游戏内能释放出的所有手段。
舍弃沉重的盔甲，选定自己释放强化身体的法术。
丢弃兵器，泯灭战意。
如同流窜的疫鼠，像是没头的苍蝇。
然后——
被漆黑的恶魔之炎吞噬。
“哎呀，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端坐于黑色炎阳之中的魔神松开了手。
遍生鳞片的掌心之中多了些许渣滓，并伴随着她拍手的动作散落到脚下燎燃的黑炎之中，被焚毁殆尽。
“好好地躲开攻击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动逃走的念头呢？”
三个人——
这将整个战场环绕封印的熊熊邪火在不到两三秒的时间内吞噬了三个人的性命。
“嘿，好。”
被以满血秒杀的玩家们的生命值转化为了拉墨菲的魔力，进而使得黑炎之围更加的猛烈了起来。
宁千川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只能静静地陪同着拉墨菲，在一个绝对安全，绝对不自由的位置，像上帝般的俯视着这些曾经与自己一起战斗，或者是曾经与自己战斗过的玩家们……此时如同蝼蚁一样的渺小。
“这样俯视众生的感觉如何啊？我曾经的宿主哟。”
将混乱生变为惨剧的罪魁祸首伸展开双臂，颇愉悦的跟被封印在自己体内的宁千川搭话。
“你看，平时无论如何都保持着微妙的玩耍心态行动的冒险家们，此时此刻如此磅礴的释放着负面能量，被他们潜意识里看不起的存在玩弄于鼓掌之间，丑态毕露——这样的景致可不多见。”
“……啧。”
通过跟拉墨菲共享感官，宁千川的确能看到，下方的玩家们身上有着各种各样微妙的，薄弱的色彩萦绕着他们。
“我又不是恶魔，这有什么好愉悦的……神经病……”
“哈哈哈，我明白，我明白的。”
拉墨菲大笑两声。
“你是愉悦不起来的——因为，明明眼前摆着如此混乱，如此喧嚷的战场，你却只能束手束脚，无能为力的站在最安全的位置旁观，这种行为违背了你骨子里的嗜战的本性了吧！”
“嗜战个屁……”
宁千川想还嘴，但是一时间也没什么东西能说出口。
因为不论说什么，现状都是无法改变的。
这个恶魔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都不是自己能够制止的了的了。他当然可以选择下线……这是最后的手段。
拉墨菲一挑眉头，轻笑道：“啊，如果你现在不识趣的采取你们冒险家常用的那种从这个世界抹消自己存在的方式来逃避我精心准备的这场大戏，我就会控制着你的身体，恢复到你这具身体本来的面貌，然后带着边儿上的这头半死不活的女恶魔赶到你的小姘头身边，当着她的面做一些可能会导致你们俩关系出现致命性破裂的事情哟~”
……
……
……
“等等，打住！！！太恶毒了吧你这个王八蛋！！！！”
拉墨菲大概也许似乎好像是想开个小玩笑让宁千川放松一下心情，但很明显能感受到宁千川突然释放出了强烈的恐惧感。
“哦？呵呵，少见的反应啊，看来在你心里，你那个小姘头比巨龙可怕的多嘛。”
废特娘的话。
本来这丫头天天就跟个小醋坛子成精一样——
你要让我把她绿了……
……
回家我怕不是要被小刀片子一道道削个鱼鳞剐啊！
特么史书记载的屠割剐刑刚好就是在那丫头大活跃的安史之乱时期发生的啊！
鬼知道我跟颜杲卿哪个死的比较惨。
不……那丫头怕不是还会以某种形式留我一条狗命……
或者说以某种形式让我的部分功能和存在保留下来……
……
……
“简直丧尽天良啊！你这个恶魔！畜生！渣滓！！！”
“……等等你冷静一下，怎么突然之间你就精神起来了啊！有那么可怕吗？你刚才的精神波动的很剧烈诶！！！”
“你对我家丫头一无所知……”
宁千川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继续跟这个恶魔讨论自己项上人头的问题。
“我说……你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办？真的跟着喀琪薇儿回到魔界，恢复魔神的身份吗？”
“哈哈，也许吧，我的未来如何，可是把握在你们这群冒险家的身上——”
“把未来寄托在你自己都看不起的这群没头苍蝇身上？”
“哈，你们不也是在自己没办法立刻做出选择的时候，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一枚小小的硬币，用它的正反两面来决定自己的选择吗？”
“……你这枚硬币还真是重……”
拉墨菲的意思，宁千川不是不懂。
倒不如说，像这种毫无计划性，单纯的追求随机和有趣的才是她的风格。
“但是你指望这群刚才还在相互厮杀的冒险家能在一头发疯的龙的袭击下做出什么有趣的反应……从刚才开始到现在不都是无意义的溃散吗……小规模的反击倒也不是没有，但是也只是堪堪让自己不会被黑流吞噬，不会被黑龙一巴掌拍死……这样的挣扎有意思吗？”
“是啊，很无聊——”拉墨菲抓抓头，但却从她的情绪之中感觉不到一点的乏味。
“虽然看着冒险家们溃散逃跑十分的有趣，但是看久了也会腻歪——不光是我，下面一直溃逃着的家伙们也差不多要觉得没意思了吧，在这样的重压之下，你们冒险家体内潜藏的可能性应该也快被逼出来了——不过究竟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呢？呵呵……”
“啧，这就是贵族看奴隶斗兽时候的心情吗……”
“呵呵，差不多吧……啊——差不多要开始了。”
飞舞，飞舞。
散发光芒……
分散，聚合。
抵挡……
增生……
更多的飞舞吧……
光蝶，无数的光之蝴蝶。
如同海潮般的光之蝴蝶，从身体上涌了出来。
这些光蝶消耗的，既不是靛兰的生命值，也不是靛兰的魔法值。
而是她的经验——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等级已经倒退了四级了。
再退下去的话，身上的装备恐怕就没办法保持着装状态了。
但是……还不够。
还需要更多的光……才能庇护住这群人。
不……
庇护他们还不够……
“兰姐——兰姐——”
胡素看着用光蝶在黑色的恶流中辟开了一方净土的人。
在这不足三四平方的狭小空间内，挤着除了她之外的四个人。
胡素……另一个十人队伍的成员……
以及两个格雷穆利的玩家。
“我来吧——你再这样下去会……”
“没事。”
靛兰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让我庇护你们吧，这是我自己的心愿。”
“……啧……”
胡素眯起眼睛看着光之蝶群，虽然焦急，但也无可奈何。
“魔法特效恢复药剂的话……”
带着眼镜的格雷穆利成员拿着一瓶通体蓝色的药水，看来被庇护的他们还算识趣。
“啧……没用的。”
胡素摇摇头，他本身对格雷穆利没有太大的反感，这件事情前因后果错综复杂，谁也说不明白谁对谁错，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
“兰姐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在此之前，我们最好尽快恢复到满状态，从这股恶流当中冲出去。”
“……好吧。”
眼镜男也不再坚持，皱着眉头，把药剂瓶转而递给了身边的另一个格雷穆利的同伴。
“呵呵……”
靛兰轻笑着。
闭上双眼。
有好好的保护着他们……
有好好的保存着希望……
这是自己以前一直向往的，一直希望做到的事情。
……
不过……
最想保护的人，还不在这里。
咯嘣……
37级……
还不够……
更多的光蝶……
我需要能够抵抗着恶流，并且在此之中持续前进的力量——在被恶流吞噬之前，故意派遣出去的那只光之蝶……
如今，能够确切的感受到它的位置。
前进……
寻找……
36级……
更多的光之蝶涌到了面前。
终于，蠕动着的黑暗，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虽然前方依旧是黑暗，但是能够感受到无数黑紫色的物质在光之庇护之外流动，朝着同一个方向……
是的
近了一点。
那边没有在移动。
35级……
……
“喝！！！”
“兰，兰姐？！”
发饰因为等级不够，而化作了数据的碎流，进入了背包。
靛兰的头发散落下来。
“没事……近了。”
靛兰咬着牙，脸上额头上流出冷汗。
操控着光蝶的她能明显感受到压迫力在渐渐增加。
不过，同样，自己的移动速度也在加快。
扩张蝴蝶的领域，前进……
想一根楔子一样钻入黑泥……不断地深入。
小雪……没动弹。
她是在保护她身边的队友们吗？
不知不觉之间，她也变得可靠了。
呵呵……
不对，她一直都很可靠。
虽然我比她年长一点点……
但是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被她照顾……
不对，她才是个需要被人照顾的那个人……
现在的小雪。
不对劲。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明明应该承担责任的我。
当初懦弱的笑着，没有阻止神圣雪域的扩张，合并，没有阻止把曾经同伴们的共同组建起来的家庭移交给一个商人，把这个家庭扩张成了一个冰冷无情的企业。
当初懦弱地犹豫着，没有阻止夏天的选择，而是在最后哭泣着，逃避着一切，自己一个人躲了起来，把一切拒之门外。
明明应该保护他们的我，却放任一切发生，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人性的逃避着原本应该一起承担的压力。
最后……小雪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变成了现在的Puppe。
变成了这样冷漠的人。
……
不，她不应该是这样冷漠的人……
……
34级……
33级……
32级……
31级……
“啵”
随着水膜破裂的声音。
光——展现在了自己的前面。
不同于蝴蝶柔和的光。
纯粹，坚固，凝重……
给人以安心感。
但又死气沉沉，有着些许僵硬的圣光。
“呵呵……小雪，你在啊。”
她还穿着那一身的厚重的铠甲。
长剑插在地上。
身边是在她庇护之下恢复自身状态的神圣雪域的朋友们。
“……小兰，你……快取消施法！”
小雪的光之屏障猛地扩大了一倍。
自己，蝴蝶群，还有其他的朋友们一起受到了光之屏障的庇护，得以喘息。
但是……
很可惜。靛兰的微笑在脸上扩大。
这次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温柔的笑容。
“小雪，记得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
“什，什么？”
维持着屏障的她似乎承受着不少的压力，额头上流下汗水。
……
真是辛苦啊。
不过没关系……
很快，很快就好了。
在此之前，请先让我在心里向你说一声抱歉吧。
对不起……
对不起啊小雪……
到了最后，我还用这种方式……采取了这种依旧懦弱的方式。
不过我鼓起勇气，做出这个决定就已经……
呵呵……
但是……
在你的眼里，还是逃避吧。
大概你会恨我吧。
……
大概我会失去你吧……
……
不过……
已经没关系了。
我想保护你。
在此之前……
我想想把这样扭曲的你……
“小雪，我之前说过了，当你站到悬崖边上，犹豫，恐惧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一下子推入万丈深渊，哪怕你会摔个粉身碎骨。”
“什……”
靛兰的步子加快了。
缩短了和Puppe的距离。
空间不大。
六步的距离。
30级……
光之蝶在身边躁动。
它们仿佛能够预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可惜。
它们没办法阻止。
Puppe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
但是维持着防御屏障的她不能轻易移动。
只能任由靛兰走到她身边。
笑着看她。
“再见。”
巨大的光蝶之翼，在靛兰的背后展开。
如同梦幻的精灵。
挥舞着翅膀。
光尘在身边飞舞。
“有机会，再一起玩吧……”
29……
“现在……”
28……
“你是神圣雪域的副会长……”
27……
“但是……”
26……
25……
24……
23……
22……
21……
……
……
……
……
“在这之后，请做回我们的小雪吧……”
3……
2……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