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小糖!”
“小糖!”
Puppe惊恐的大喊着。
无声抛下的那张卡片所寄托的意思,Puppe不敢深想。
找到她,找到她。
向她解释清楚。
然后……
“碰——轰——————”
在烟雾将要散去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了更大的尘霾。
视线变得更糟糕了起来。
“呜嘶——呜——只不过——离开了——一小会儿啊——喵——畜生——畜生啊喵——”
尖锐细小的声音,像是从猫的嗓子里挤出来的人声音。
一团黑色的影子在不断地蠕动,膨胀,大概有两米多高的巨大影子团。
在那团黑影的头颅的位置,有着两颗饱蕴怒意的金色竖瞳。
分不清究竟是实体还是幽灵。
唐怜云被漆黑的爪子捧在大手的手心里,背对着Puppe,像是已经昏厥了过去,后背的衣物因爆炸而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白皙的肌肤和那道狰狞的猩红伤口狠狠地刺痛了Puppe的眼睛。
“我——真的是——嘶——呵——喵——,咔呜……对这么小的小女孩也下得去这种狠手,你们神圣雪域的人身体血管里流动的都他妈的是腐朽的尸油吗?!”
“我——”
那黑影随着情绪的波动而愈发不稳定,金色的瞳孔杀意和憎恨愈演愈烈。
“神圣雪域的副会长啊——我们会让你付出代价——”
然后,黑影发出了诡异的臌胀,捧着唐怜云的双手合拢,纯黑覆盖了她的身体,渐渐地,黑影逼近了呆愣在原地的Puppe。
金黄色的猫瞳陡然放大,在临近Puppe面前停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知从阴影的何处发出了声音:
“我们是格雷穆利——”
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之后,这团漆黑的阴影顷刻散去,铺面的漆黑色的风遮挡了Puppe的视线,也让她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房间里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烟雾,阴影,连同着被裹挟在其中的唐怜云,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个叫唤的畜生还在地上散发着扰人的哀嚎。
Puppe呆愣的看着这一切,许久之后,拾起了金色的那张贵宾卡。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还是……我错在什么都没有做……”
“为什么最后连小糖都会那个样子……”
视线,从金色的贵宾卡转移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被幼女险些掐死,而在被放过一命后居然立即痛下狠手的渣滓躺在地上接连的哀嚎,像是被捅了一刀又没有完全杀死的猪猡。
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太大的声音了,干哑的喉咙断断续续的发出让人烦躁的音色。不过,脸上的光景,却让不论多么痛恨他的人都难免产生一丝恐惧。
满脸的鲜血姑且不谈。
在他右眼——本来应该是右眼的地方,插着一把匕首。
随处可见的,扔到商店里贩卖都卖不了几枚铜板的普通匕首。
整个没入了这个男人的脑袋,只留着柄在外面。
因为数据的修正和等级的限制,匕首虽然对他造成了在现实世界里死十次都不为过的致命创伤,在这个游戏世界仅仅是对生命值过半的损耗。
鲜血还在不断地外涌动。
“副……副会……救救我,救救我,我……我……啊啊啊……”
Puppe面无表情的看着向着自己哀嚎的男人。
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废物……
一个社会发展不可避免产生的垃圾……
刚才还冲着自己言出不逊,现在却露出这样比下跪求饶更狼狈万分的惨状的人。
这样的人,是自己公会的成员。
在“神圣雪域的副会长”的角度判断,重要性高于“其他公会的”,“己方公会精英成员”。
……
……
……
我……
还应该……
这样……
下去吗?
……
“救救我……副会长……救……”
“闭嘴吧。”
“救救我,我求求你……”
“我让你闭嘴……”
Puppe闭上了眼睛。抬起头,不想再继续俯视地上的这个……东西了。
“你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啊啊!!!”
然而,暴怒的却是那个男人。
被痛觉保护起来的他其实感觉不到痛苦。
但是,那只是物理意义上的。
于满天的尘土之中突然闪现的银光,在得手后最得意的瞬间突然爆发的,让人无法反应过来的冰冷和撕裂感——那是在痛觉到达之前的一瞬间的感触。
姗姗来迟的痛感被游戏隔离在外,但是这种让人发疯的异样感和颅腔里面存有异物的现实让他仅存的理智也崩溃了。
痛苦是伪物,痛恨才是刻骨铭心的。
那仅剩的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只能看到微弱光景的眼睛死死盯着Puppe,那个刚才他还视为唯一救命稻草的女人。
愤怒驱使着他撑起身体,每次的动作都牵动着插在他眼睛里的那柄匕首。
异样的感觉撩拨着他体内的恐惧和绝望,视界另一侧的黑暗和昏花带动着体内一阵阵翻涌的呕吐欲,丑陋的长大了嘴巴,那个男人把心中的一切愤怨痛骂了出来:
“你他妈的……老子让你救我……你他妈聋了吗!刚才为什么不帮我!老子是精英成员!是你们老大花大钱请来的,老子是你祖宗懂不懂!你,你他妈的,你带一个外人,她打算杀我,你竟然不帮我?!你是——”
“咔——咔——”随后,男人动作被终止,难听的叫唤也再次被卡回了喉咙里。
这一次,掐住他脖子的人是Puppe。
刚刚撑起身子的男人,被Puppe掐着脖子,整个人拎了起来,狠狠一下子甩在了周围支撑棚顶的柱子上。
“咔,咔——”
不同于唐怜云不稳定的力道,靠着游戏补正的属性获得了现实里根本不可能拥有的怪力的Puppe一点点加重了自己的力量——缓缓的,循序渐进的——施与绝望。
“你真的是……让我厌恶至极——我发自内心巴不得你赶快死,真的。”
Puppe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被自己掐住的人。
心脏里的噪音在狂吼着——
想要做点什么……
想要改变点什么……
不是长远的打算……
不是空喊口号……
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想要遵循自己的欲望……
想要……释放自己的内心。
“……你给我们神圣雪域丢人了,明白吗?”
“嘎吱——”
纯白的臂铠,护肩,护腕,伴随着咔擦咔擦的声音出现在了Puppe掐着男人脖子的右臂上。
随着装备属性的赋予,掐着男人脖子的那只手力气更重。
“然而,我还是会救你的。”
没有附着任何武装的,属于柔弱女性的那只手,缓缓的抬起,伸到面对着自己的男人面前,慢慢的握住了插在他眼眶里的匕首。
“因为我是你的副会长,因为我是你的副会长,因为——”
“刺啦——”
Puppe猛地把整个匕首抽了出来,纯白的匕首锋刃上还缠绕着稀疏的血管,从眼眶里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了Puppe毫无表情的脸上。
“我是你的副会长——”
“咳呕——————呕————————————”
男人在挣扎,在无意义的抽动着四肢。
然而,敲打在坚固的甲胄上的软弱拳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给我安静一点。”
掐着他喉咙的手不足以让他安静下来的话——
“嘭——”
穿戴着坚固的护甲的腿连带着装甲的质量,狠狠地撞击了男人仅有布袍保护的腹部。
“咳,呕——咔——”
膝盖陷入软肉里的感觉,被肋骨挡住的感觉——一切都还原的那么真实。
想要呕出什么东西来,但是却因为嗓子被掐住而无法涌出任何东西。
“你知道吗?现在是我最感谢,感谢你是我们公会成员的时候,我说真的——”
Puppe攥着带着鲜血的匕首握在手里,然后将被掐着的男人举高了一点。
最后的护甲也穿戴完毕。
力量达到了最大值。
Puppe看着男人,露出了僵硬的微笑。“公会的成员之间在相互伤害的时候,在数据上不会有任何的结算,这一点,原来是这么的残酷啊,你不觉得吗?”
“咳,咳——呕——”
“你看,比如像这样,让你无限的感受到窒息的痛苦——永远的无法呼吸——,你因为处在受伤的战斗状态,没办法强制下线,你现在唯一解脱的方法就是触发游戏系统的神经保护机制——也就是说,你解脱的方法只有成为一个疯子,坏掉,成为一个做人都不配的废人——虽然我觉得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紧紧掐着他脖子的手指开始捻动,陷入了脖颈的肉里,蛮力已经蔓延到了他颈椎的骨头,甲胄的冰冷刺激着男人的肌肤。
“现在给你造成伤害的,能让你死的东西只有她给你造成的流血效果——一把不知道几级的匕首给你造成的流血效果。你这个人平时一定不怎么参与团战吧?我来帮你计算一下,你现在的生命值是40%,而你右眼的眼眶在以你血量的5%的速度在流血,而我现在正在以每秒差不多你最大生命的6%对你施展恢复术,你距离获得解脱的时间——算了,你自己算算还有多久?”
这就是……
他平时享受的。
欺凌其他玩家能够享受得到的愉悦吗?
明明是毫无意义的倚强凌弱,明明是毫无意义的用别人的绝望愉悦自己。
原来。
真的,让人上瘾啊。
Puppe感受着平时一直被自己压抑住的那块黑暗转化成一种愉悦的悸动。
施虐的欲望,每个人都有。
正常的人会选择压抑它,而有些渣滓,就会选择将之释放。
所以,现在正在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施以暴行的自己,是否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跟这个男人一样,成为了渣滓了呢?
……
那又怎么样呢。
哪怕是“渣滓”,也总要好过什么都做不了的“帕普姐姐”吧?
左手握着匕首,用剩下的四根手指轻轻地覆盖在他化作血窟窿的右眼上,释放治疗的法术,而因为握持方式的原因,匕首的锋刃就横在男人尚且完好的独眼前。
“你怕什么呢?你不会死啊。”
从右手传来的,男人阵阵抖动所引发的震颤感……
……
……
Puppe带血的脸颊上的表情,既不是属于威严谨慎的“神圣雪域副会长”的,也不是属于温柔和善的“帕普姐姐”的。
而是纯粹属于她自己。
完全不掺杂任何掩饰的最原始最直接最反映出内心的表情。
在笑吗?
在哭吗?
在愤怒吗?
在愉悦吗?
Puppe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而被迫直视这张脸的男人,则深深地把这张脸印刻进了脑海。
化作了另一道缠绕着他的梦魇。然后,他也不挣扎了,也不哀嚎了。
反应渐渐地弱了下去。
……
随后,Puppe的表情也恢复了原有的漠然。
自如的用出了副会长的声线:
“你——太弱了,我们是为了招收实力强大的玩家才让你加入的,但是——你不行。”
冷冰冰的话语像是并没有传入男人的脑袋一般。
但是,它却以男人公会栏里被抹除掉的四个字显现了出来。
在伴随着公会关系解除的淡金色光芒闪烁之后,与之对应的公会保护也就此解除。
数值上的伤害开始恢复计算,而Puppe松开了自己的手。
男人破布袋般的身体摔在了地上。
Puppe也蹲了下去,直直的看着男人仿佛死掉一样的眼睛,然后,无声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温柔的笑容,温柔的拍击。
笑着说了什么……
男人的意识,在被这一切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的食物唤回的瞬间。
他仅剩的眼睛也被突然贯穿而入的匕首夺走了光明。
完全不同的数值结算让男人转瞬间呜呼毙命。
独留下慢慢收敛起了所有表情的Puppe,在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之后,站起了身子。
甲胄被取消,换回了那套不起眼的裙子。
从背包里取出了那张被主人抛弃了的卡片,双手交叠,用手心紧紧贴着它。
……
呵……
哈哈……
小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