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嘶……”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白色的被单……这里是医院没错。
“千川……”
宁千川转了转脖子,发现了一脸急切的唐怜云。
我还能躺在医院……这就说明……我成功了……
是的,宁千川承认,自己在最后的那一刻,利用了唐怜云。在加以“不可以杀人”的限制之后,用类似交代遗言一样的表情发出了进攻指令。
现在唐怜云还好好的坐在这里,说明自己的计划应该算是成功了。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
“我,没有杀人……”小手紧紧的抓着被单,生怕挨到训斥似得,小怜云慌忙解释道。
“好好好……不用那么紧张……”宁千川笑着安抚了一下满脸不安的小姑娘,瞥了一眼时钟,吓了一大跳。
7:45
“你不会……一宿没合眼吧……”
唐怜云的眼睛里面缠绕着细微的血丝,眼袋也有些发暗,结合怜云的性格,恐怕她真的是一宿的眼巴巴的坐在床边等自己醒。
“不……不要紧……”
“胡闹……”
“千川……我……”小萝莉更加慌张起来,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旋即,脑袋上感觉到微微一热,宁千川的手按到了唐怜云的头顶。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呀……既然我都醒了,你就安心的睡一觉吧。”
“唔……可是……我……”还想出言解释两句,但是松懈了之后涌上来的疲惫感还是让唐怜云渐渐的迷糊了起来,不久后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宁千川轻轻的抚摸着睡着的唐怜云的头,心情,却越来越沉重起来。即使睡着了,怜云小手也紧紧的抓着被单,手背上白色的绷带跟粉嫩的皮肤对比的十分显眼。
怜云,也受伤了。
“嘶……”
脑袋再次传来阵痛,心情也愈发的糟糕了起来,任谁碰上这种不讲理的事情,都会觉得愤怒吧。
“……那个小祖宗睡啦?”
一个男人,手里提着两个白色塑料袋子,发现怜云趴在床上睡着了之后,蹑手蹑脚的走进了病房。
“鹏叔?”
“嘿,小川,你也醒了啊……”这个被宁千川称作鹏叔的人,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体型微胖,脑袋上的头发已经快掉的差不多了,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充着场面,脸上挂着和善——额,还有些尴尬的笑容。浑身西服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大半。
“你怎么在这……不,……那个川菜馆……”惊讶的神色迅速转变的难看起来,随后宁千川的表情冷了下来。
“那个川菜馆……也是那个男人的产业吧。”
“小川啊……”鹏叔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原来如此……开的是饭馆,而且拼命的宣传辣这个特点,也是为了让不吃辣我绝对不会感兴趣接近而做的设计吧。”
“……”
“也就是说……我,在自己家的地盘,因为自家的准备不充分,安保设施不完全,所以被人殴打导致昏迷了足足十多个小时咯?”
“……这,这是我们考虑不周。”
“算了,这不是您的错……毕竟……他让你在这种地方开什么餐厅,多半也不是为了挣这几个还没他银行存款利息多的零花钱,而是为了监视他自己养的这条弃犬,别让这条狗丢了主人的面子是吧……”
宁千川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被监视的屈辱感,对那个男人的憎恶,遇到这种事情的憋屈,以及对自己的无力感到的愤恨,纠葛在了一起。
“小川,其实老板他很关心你……”
“够了,鹏叔。”粗暴的打断了鹏叔的话,宁千川的脑袋又是一阵剧痛,也许是声音有些大了,睡梦中的唐怜云皱起来眉头,发出了难受的哼声。
“……对不起,鹏叔,我有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宁千川捂着脑袋摇了摇头。
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大脑在剧痛之中冷静下来。
“那……那么……这件事情是怎么解决的?没出人命吧?”
在提到人命两个字的时候,鹏叔的目光迅速的瞥了熟睡中的唐怜云一眼,忌惮的表情迅速爬满了他的脸。
“不,没出任何人命,但是……甚至说……”
他丁鹏展发誓,这件事 ,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所见到的那副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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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闹事?”接受到通知电话的时候,丁鹏展正在自家的电脑前处理总公司那边传来的文件,老板之前想要派一个得力的心腹来这边暗地里守着大少爷一段时间,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择了跟宁千川关系比较不错,办事又比较稳重的丁鹏展。虽然丁鹏展本身不愿意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费周章,但是为了不辜负老板对自己的信任,还是应承了下来。原以为一切都已经布置的万无一失的,谁料想竟然还会有土鳖到敢对自家饭店动手的混混。
“估计他们不知道咱们是州夏旗下的产业,领的人不少,还有一位客人受伤了。”电话那段的大堂经理似乎也有些慌乱。
“保安呢!”
“我……我以为没人敢动……咱……”
“废物!现在我还没空收拾你,快报警,叫救护车,我马上就赶到饭店。”
在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遇到这种事情,还是比较棘手的,一边开车,丁鹏展的大脑里面迅速的思考着对策。
为了不引起大少爷的注意,特地没明面地挂出州夏的关系,结果竟然引出了这种麻烦。
十分钟之后,丁展鹏赶到了饭店,饭店不大,高度也只有三层,客人们大多逃走了,剩下一圈的服务员还围绕着门口议论纷纷。“现在怎么样了?!”一把揪住那个没用的大堂经理的领子,丁展鹏压着火吼道。
“不,不知道……没……没动静了。”
一边的服务员和厨子们也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饭店的门关着,为了不让里面的人逃出来,也没人敢进去瞅瞅 ,争端发生在二楼,所以没有人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况。
“咱们等警察来……”
“等你奶奶个孙子!”丁展鹏实在是没压住火气,爆出来粗口。平时一向以平易近人好说话著称的丁展鹏突然间的暴怒,让其他人纷纷噤若寒蝉。
“我先进去看看,没准还有交涉的余地。”
推开饭店的大门,饭店的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有一种麦芽的味道。
“啤酒?”如果是单纯的通过砸东西来发泄的话,到是还好说,丁展鹏谨慎的一步一步走向二楼,那股酒味越来越浓郁了,同时,丁展鹏的鼻子还敏锐的在这浓郁的啤酒味道之中,闻到了铁腥味——不好!丁展鹏心下一沉,顾不上什么小心谨慎了,一口气窜上了二楼,二楼本来营业时期常开的门闭合着,门里面,隐隐能穿出来“乒乒乓乓”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但是,也只有这种声音了。
丁展鹏暗自觉得有些奇怪,聚众闹事一般来讲不都是一堆人吵吵嚷嚷的么,这也安静的有点过分了吧?心一横,一使劲推开了二楼的门。
“唔,呜呜呜啊!”
丁展鹏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有什么东西,脚就被什么人抓住了,低头一看,丁展鹏感觉自己的头麻的厉害——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形貌凄惨的分辨不出来是闹事者还是被害者了,右眼被狠狠地揍出了乌青,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右肩被一根黑色柱状物贯穿,然而,令人赶到恐惧的是,这个人的嘴里面塞满了玻璃瓶的碎片,这也正是他无法说话的原因,舌头在那群碎片之中每蠕动一下,都要增添无数的细小创口和割痕,脖子有一道很深的口子,还有他那已经蜷曲的让人分辨不出原状的大腿,嘴巴,鼻子,脖子,浑身都是血,他那眼神之中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颤抖着,蠕动着,呻吟着,但因为剧痛的折磨,就是无法通过昏过去来逃避着可怕的现实——死了,反而痛苦更轻一点吧。
丁展鹏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更加完整血腥的修罗炼狱图:二十多个男性的身体以各种不同的姿势分布在二楼的楼层,如果不是身体还在不断抽搐,丁展鹏会直接把这些东西断定为尸体,有的人浑身上下如同鱼鳞一般插满了碎玻璃片,有的人双手双脚被折向了不正常的方向,有的人被不同偏斜角度的黑色棍状物——黑漆的竹筷子“钉”在了木头地板上,还有的人浑身上下都是被剧烈殴打过的痕迹,二十多号人,全部都受到了不同花样的酷刑。
不过这些人都有共同点:每个人的脖子都被划出了一道血红的口子,而且似乎所有人都意识都还保持着清醒,或是哀嚎,或是抽搐,或是蠕动,像是在竭力向其他人证明着自己还未死亡 。
“乒!”又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引起了丁展鹏的注意,在这幅修罗炼狱图的中央,还有一位能够自由活动的角色。
蓝衣的少女面无表情的把手中的残渣甩开,残渣或多或少的给予其他的人再一次的伤害,但是她毫不介意的再次从一旁的酒橱中掏出啤酒,朝着面前的男人的脑门,砸了下去。
“乒!”
清脆的,稚嫩的,甜美的,却又带着让人遍体生寒的恶意的声音从面无表情的少女嘴巴里面吐出来 :
“人的脑壳子,是人身上最硬的骨头。”
“乒!”又是一瓶。
“但是即便如此,如果控制不好力道的话,我还是会不小心杀了你。”
“乒!”
“虽然我已经尽力克制力道了。”
“乒!”
“可是……”
“乒!”
“你实在是太弱了。”
如同放出了死刑宣告的审判官一样,蓝衣服的少女在那个男人头上砸爆了最后一瓶啤酒。
也正因为如此,丁展鹏才终于有机会看见那个被殴打的男人的样子……
惨不忍睹,已经无法形容了,他的两条胳膊被筷子钉在了酒橱上,呈现出十字架的形状,从脑门到肚皮,全都混杂着血和酒水和玻璃渣子,两只眼睛翻着白眼,但是始终保持着清醒,两条腿好像是让人活生生的掰成了不自然的下跪形状,那种违背了人体骨骼构造的姿势带来的剧痛让人想想就觉得心寒。他是所有人当中最惨的一个,也貌似是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被特殊照顾的。
那个男人似乎在面朝着另一个人跪着,那个人躺在椅子上,额头上有一道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身上受的伤跟这二十个可怜虫比起来简直不在一个次元。
……
诶?
等等……那个人……
卧槽……
卧槽!怎么是大少爷!
“小川……”丁展鹏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那名少女也把目光转向了自己,四目相对,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小女孩,丁展鹏只感觉有把镰刀抵在自己的喉咙上,仿若死神随手就能带走这个微不足道的凡人的命。
“你是……跟他们……一伙的?”
蓝衣的死神眼中寒芒迸射。
“不……不是……”如果回答错误一个问题,那么估计自己的下场恐怕也就跟地上这几个人一样了吧
“那么……你看着,我没有杀人……对不对?”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蓝衣死神突然指着那群还在蠕动的人体,语气中多少带上了点感情,对着丁展鹏询问道。
“……啊啊啊,嗯……”丁展鹏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无法跟上蓝衣少女的思路。
“怜云……完成了答应千川的事情……怜云给千川报仇了……怜云,不是坏孩子对吧?”
怜云是谁?这个死神的名字?
似乎是在问丁展鹏,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蓝衣少女的突然睁大了眼睛,几个折步来到了丁展鹏的面前。
无形的压力随着她的到来也笼罩了丁展鹏,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只感觉自己浑身冰凉,死神的压迫更近了一步。
“怜云没有杀人哦,怜云是乖孩子哦!千川醒来之后一定不会嫌弃我的,他一定会告诉我我是谁的,千川说过我是他的唐怜云,那么怜云还是有人要的孩子,对不对!对不对!”
捂住自己的脑袋,唐怜云疯疯癫癫的叨念着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
这是个疯子!
丁展鹏迅速的做出了判断,而且,这是个危险至极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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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你被送进了医院,那个小姑娘才变得正常起来,也不能说是正常,只不过是终于安静了下来,坐在你的床边,看着你一言不发,我跟她搭话,她也不理我。
“那么,那些混混呢?”
“全部都是重伤,但是全部不致死,筋骨错位的可以被正回来,浑身碎片的只是皮外伤,被筷子扎穿的那几个也‘恰巧‘避开了重要的器官,最严重的就是那个被重点照顾的了,据说是混混的头儿,跟你一样,被打出了脑震荡,昏迷了很久。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估计这辈子都不敢听见玻璃瓶子碎掉的声音了”
鹏叔一面擦着冷汗,一面补充:“对了,还有一件让医生都觉得可怕的事情,所有人的脖子虽然都被割开,但是都是处于危险的边缘,他们怀疑这是有人故意测量好之后才进行的切割”
“那么怜云没事吗?”
“她手上的伤应该是用啤酒瓶的时候不小心割伤的,至于警察那边——谁都不信啊!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做出那种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啊,店里的摄像头也在他们殴……打你的过程中被他们破坏了,这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只能证明你和那个小姑娘是无辜受害者,至于他们那么惨烈的伤势,警察也只能推测是他们自己发生了内斗。”
“……”
宁千川陷入了沉默,鹏叔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小川,你告诉叔叔,你在哪请来的这尊杀神?她的身手根本就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心狠手辣的比那些混了几十年的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一边的唐怜云似乎做了什么噩梦,身体扭动了一下 发出了难受的声音,两只手摸索着,抓住了宁千川的手,才放松下来。
看着熟睡中的唐怜云,宁千川紧绷着的嘴角放缓了一些。
“叔……你想多了,她就是我捡回来的一个山村小姑娘而已……”
“……既然你不愿意跟叔详细说的话,叔就不多打听了。”鹏叔笑了笑,示意宁千川没必要继续扯谎。
“只要你多加小心就成。”
宁千川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叔,帮我给她弄个一个身份吧。”
“啥?”
“身份证,户口,出生证明……这些事情,你们还是能办得到的吧?”
“是倒是可以,但是……这个小姑娘……”
“然后,麻烦买几件她能穿的上的衣服。最后,再帮我买两个虚拟端。”
对,两个
宁千川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再这么一昧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