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所有自我安慰,自我开解,在接到易浅薄的那个电话的时候,烟消云散。
就像是坚持了一件事情很久,一直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结果到了最后,却被告知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陡然失去所有信仰的感觉,真的很无力。
陶然拿着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传来顾之间略带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我很忙,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先挂了。”
说着他就要挂断电话,却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平淡无奇,波澜无惊的声音。
“你为什么骗我?”
顾之间的动作一顿,眉头紧蹙,不明所以:“你说什么呢?我骗你什么了,你是不是没睡好糊涂了?”
“怎么,你都忘记了?”
陶然轻笑一声,语气幽幽,像是深夜中的女鬼,带着丝丝的惊悚感:“当初我还没有回国的时候,某一天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上面的署名是我的……养父。”
最后两个字说的异常艰难,像是有一根刺横在喉咙里,取不出来,稍微一动,便是蔓延的痛意。
“那上面写着,要我拿出一笔钱作为他们抚育我成人的酬劳,否则就要将我带回去。当时的我虽然有些积蓄,但是面对那笔巨款,我根本是无能为力。而你,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在如此陌生的国度能够遇见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也是一种缘分,希望和我成为朋友,以后彼此之间互帮互助。我也是傻,居然没有丝毫的怀疑你接近我的目的就相信了,现在想起来,恐怕也是因为你长得实在是太人畜无害了,所以才会使我失去所有的戒备心。”
“认识没多久之后,你就提出想让我帮你的忙,说你的女朋友因为一些误会而和你分开,希望我帮你抢回来,而且你还很不凑巧的说出了易浅薄的名字。再看到我犹豫的时候,又不动声色的透露出你了解到我遇到了一些麻烦,可以帮我解决。”
“所以说我傻,被人要挟都没有察觉,就这么乖乖的听了你的吩咐,回国来介入这一连串的纠纷之中,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受尽了屈辱,却还不自知。”
“但这一切也都是我自愿的,我心中有执念,我心有不甘,所以即使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我也无所谓,我们各取所需,谁也没资格轻视对方。可是结果并不是这样,在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做的都是对的,没有错的时候,却有人告诉我,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养父根本就没有联系过我,这一切都是你的谎言!”
“顾之间,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骗我呢?……”
说到后来,陶然已经泪流满面,跪坐在地上,满心的荒芜。
怎么会这样呢?
一直以来,她都安慰自己说,温眠不爱易浅薄,不过是因为顾之间,所以才想要气一气他,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自己才是最爱他的人,真正能够陪在他身边,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不是这样的,都不是。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顾之间的谎言。
他给自己织了一个梦,一个噩梦,让她深陷其中,自以为是。
现在梦破了,她迷茫了。
听着电话中陶然声声控诉,顾之间罕见的慌了,握紧手机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啥谁告诉你的?”
陶然埋头痛哭,没有理会他的质问。
顾之间咬了咬牙,忍着心慌安抚她:“没错,我是骗了你,可是这对你没有什么坏处啊,你本来也是在意易浅薄,现在有了理由接近他难道不好吗?”
“顾之间,我是爱易浅薄,可是我不想用这么卑劣的手段,之前都是你告诉我,他们两个人没有感情,所以我才会轻信了你。我爱他,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争去抢!顾之间,你真的是太卑劣了!”
陶然嘶吼着挂断电话,愤然的扬起手就想要将电话摔出去。
只是手刚举过头顶,动作却是一顿。
“不行,不能摔,我要将这件事告诉浅薄,告诉他温眠有危险!”
说着,陶然拿着手机手忙脚乱的找到号码,颤抖着手拨了出去。
听着电话中的“嘟嘟”的声音,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良久之后,终于一个有些嘶哑的,很是熟悉声音响起:“喂,有事吗?”
“浅薄,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温眠的车子……”
话没说完就被无情的打断,易浅薄声音中透着疲惫与恐慌:“有什么事过后再说吧,现在眠眠她们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我没有心情,抱歉。”
“什么?车祸!严重吗?喂?浅薄,喂!”
陶然看向手机,却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不由得懊恼的咬着手指,满目慌乱。
“正在抢救?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温眠开车不快的吗,怎么还会……不行,我要去看看!”
说着陶然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冲进卫生间随意的洗了洗脸,拿着外套便冲了出去。
市医院。
陶然冲进护士站,抓着一个护士的肩膀急声问道:“有没有刚刚出车祸送来的人,是个女人,长头发的。”
被她抓住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女孩,才来不久,一下子被一个面色苍白,眼眸猩红的女人抓住,吓得瞪大了眼睛,连话都说不出来,身体颤抖,声音中都带着哭腔:“我,我……”
一旁的同事见状,连忙跑过来,沉声说道:“这位女士,请冷静一点。刚才确实有出车胡送来的患者,不过是三个人,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三个人……她们在哪?”
“在抢救室抢救,从这里拐进去,左手边就……”
话未说完,陶然已经焦急的跑了过去,留下那个小护士红着眼睛,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按照护士的指导方向,陶然很快就找到了抢救室,还没走过去,眼睛就已经先看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背靠在墙壁上,低垂着头,看不清情绪,但是周身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
见此,陶然的脚步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再也不似方才疾风如火的模样,脚腕上似乎是拴着铅球,每走一步都像是重如千金。
“浅薄……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