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国庆拿出一张公告,还有一张图纸,指给梁健看:“这是当时的矿产出让公告,这张是开采施工方案。”
梁健看了公告上标明了出让的总吨数,出让的价格,一看实在是便宜啊。再一看开采施工方案,原本一张图上,被用铅笔,标注了很多弯弯曲曲的线,还有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
梁健瞧着这张施工方案,有些云里雾里,他说:“何国庆,这图我看不懂。”
何国庆说:“这张图就是要求施工的整个剖面,边上那些都是界线。如果超过这些界线,那就是侵害国家财产,可以按照10—15倍的价格进行重罚,还可以让业主背负刑事责任。”
梁健看了那些印刷线条之外的铅笔线条,问道:“难道这是超出的线?”何国庆朝梁健伸出大拇指:“梁书记英明!这些线,就是他们实际开挖的宽度和深度,你从中可以看到他们到底乱挖乱采、偷挖偷采了多少石矿了吧?”
梁健的手指在那些铅笔印迹上抚过,看着整个剖面,小龙矿业偷挖吨位比他实际有权开挖的多出一倍都不止。
“嘿嘿,你还得看看这些。这只是其中一个矿区。”说着何国庆又从信封中抽出了几张图纸,那张图纸上都用铅笔划了很多超出的线。何国庆说:“小龙矿业有这么多矿区。”
梁健一下子傻眼了,这个小龙矿业还真是本事啊,这么多矿区,偷挖了这么多国家矿山资源,竟然一直都没人发现,也没有人吭声,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吗?
梁健说:“以前怎么就没人发现呢?”何国庆嘿嘿笑道:“这一是矿上也搞了不少遮掩法,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混进去的,把那些照片偷拍下来了。二是,真是没有人想管,上面有人呗。”
梁健知道这些天,何国庆就如卧底一样深入了矿业内部,掌握的都是第一手的证据,这实在太不容易了。如果不是何国庆这种以前搞矿山整治的专家,恐怕还真搞不清他们有什么猫腻。这就是隔行如隔山的道理。
梁健怒道:“这该他坐多少年的牢?”
何国庆说:“如果查实,够他坐个五六年牢了,罚金在八千万到一个亿之间。”梁健很想拍腿叫好,但是他对何国庆说话的时候,却说:“何国庆,你做了件大好事了!”
梁健之所以要保持平静,不能轻举妄动,那是因为这件事情,涉及面太广了,他虽然将何国庆找了来,但是没有做好这么早就把问题搞清楚的准备。他需要沉淀一下。
何国庆说:“既然来了,我总该干点事吧?”梁健说:“这件事情,我要向上面领导汇报,既然弄清楚了,你将所有资料保管好,明天复印一份给我,其他任何人都不要说起。”
何国庆点了点头:“明白。”他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正要下班的时候,镇人大主席方阳突然来到梁健的办公室,对梁健说:“梁书记,你今天回来啦?”梁健说:“对啊。抽空来一趟。”方阳说:“我爱人说了,让你一定要去我家吃顿饭。”
梁健记起上次给了他们家几千块钱,他们是要感谢他。他知道方阳的邀请向来都不是弄虚作假的,就说:“好,我也就不客气了,反正今天也没地方吃饭,何国庆也一起去吧?”
方阳看看何国庆,笑着说:“对对,国庆也一起去。不过……”何国庆有些愣愣地问:“方主席,不过什么?”
方阳说:“不过,你总该先洗个脸再去我家吧?”梁健看看何国庆的样子,也笑了,说:“对啊,国庆,方主席家里,还有一位千金呢,我看你形象得好一点,拿个毛巾去好好洗洗!”
何国庆竟然难为情地憨笑:“好好,我马上去洗,你们等等我啊!”
方阳说:“这小伙子,还挺憨厚的。就是胖了一点。”梁健说:“胖一点没什么关系,我就把他锻炼成一个精干小伙。”方阳哈哈笑道:“这就看梁书记的手段了。”
何国庆从洗手间出来,看得出真是好好把自己洗刷过了。梁健笑道:“这会还差不多。”
到了门口,王雪娉等在那里。梁健问道:“王委员,你去哪里啊?”王雪娉嗔道:“当然是去方主席家啊,怎么,只准你去啊!”梁健朝方阳看去。
方阳笑道:“没有王委员怎么行呢?是我先叫王委员的。”王雪娉得意地说:“听到了吧,是先叫我的,然后再叫你的。”梁健也笑道:“女士优先,先叫你也是应该的。”
到了方阳家,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饭菜香味。
王雪娉颇为兴奋地道:“好香的饭菜,这是谁做的菜啊!”从厨房里,钻出来一个女孩,手中还拿着锅铲,说:“欢迎,欢迎,今天一桌子饭菜都是我做的。”
这正是方阳的女儿方园。上次来,方园只是帮忙洗了菜,这次有了明显的变化。何国庆朝方圆看了一眼,神色有那么一阵晃动,他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园脸上一红,还是说:“我老爸没告诉你吗?”何国庆倒是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我叫方园。”
何国庆说:“你做的菜很香,我都忍不住现在就想吃了,能吃吗?”方园看看老爸和梁健他们,大家都哈哈笑了。
方阳说:“马上开饭。”
这次,镇人大主席方阳和妻女都坐上了桌。何国庆从他的体型上,就可以看出饭量超好,他也不怎么讲究。如今机关里,这样的粗人,真是不多见了。等酒也喝好、饭也吃好,菜蔬的一半几乎都被何国庆一扫而空了。
最后盘子里剩下的菜,也都被何国庆倒在碗里,吃了。何国庆嘴上说:“这可真是好吃啊!方园你的手艺真好啊。”
王雪娉向梁健做了一个鬼脸。梁健笑笑。
最有成就感的还是方园,她说:“如果你喜欢,以后经常来吃。”此话一说,她也意识到话中有些特别的意思,梁健和王雪娉他们瞧见她脸上浮起了一片红晕。
方阳却说:“对对,以后经常来吃就行了。”何国庆也老大不客气:“我以后买菜过来,请你帮助烧就行了。”
方阳和妻子,相互对望一眼,脸上有着隐隐的笑容。
这天,王雪娉搭梁健的车回镜州市区。何国庆在镇上有宿舍,自从他接手矿山产业调查之后,基本上没有回过镜州,看来镜州市里他也无牵无挂。
王雪娉敏感地道:“你说,今天你会不会无意中成了一件好事啊?”梁健笑说:“你是说何国庆和方园啊?”
王雪娉说:“对啊。”梁健说:“如果方园真能嫁给何国庆,那倒也是一件好事。方主席的后顾之忧也解决了。只是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发展。”王雪娉说:“我感觉他俩有戏,不信你等着瞧吧。”
第二天,梁健照常是去青干班上课。下课时,班主任任杰把梁健叫到了外面,说:“昨天,有学员向我反映,说你一下课就往外跑了。”梁健说:“任老师,昨天我外出是向你请过假的,你应该知道啊!”
任杰说:“对对,你是跟我请过假的。我不是因为请假的问题。我是把那个学员的意见跟你反馈一下。他的意思是,既然你也是中青班的学员,最好也能跟大家一样,遵守班里的作息时间,能够全程参加培训。还有你的专车,能不能停在外面,别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当然也是学员提出来的。”
梁健猜想,这个所谓的“学员”应该就是那个市政协主席的儿子江东流了。梁健就朝教室里望去,那个江东流正看着自己。接触到梁健的目光,他马上转过头去了。
梁健就对任杰说:“任主任,关于不能每时每刻待在学校的事情,我会向市委组织部报告的,我的情况是有些特殊,到时候市委组织部应该会给你个说法的。其次,关于车子能否开进校园的事情,我会低调处理的。谢谢你的提醒。”
班主任听说梁健要去向市委组织部反映,赶紧说:“梁常委,市委组织部你就不用去报告了,当时他们也招呼过,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可以适当放宽一些。就这样,就这样!”说着任杰就走开了。
梁健心想,这个年轻班主任也算是搞不清状况,可能是受了江东流的唆使,才会来给自己强调纪律。梁健心想,这个江东流以为自己有个市政协主席的老头子,在哪里都想指手画脚。如果他继续没有自知之明,他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这时候,他猛然看到古萱萱和季丹正从外面泡了茶回教室,梁健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江东流这厮,似乎对古萱萱很是在乎,那就从古萱萱入手,彻底打击江东流这家伙的自尊心。
这个念头一起,梁健就快步走上前去,胳膊肘一拐,撞在古萱萱的手臂上,古萱萱手中的玻璃茶杯脱手而出。只听到“啪”地一声,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