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若初再次上前施礼,“殿下,可否借身契与我一观。”
韩王远远地摊开,“你看清楚,这上面白纸黑字,若有不忠,死路一条。”
若初一字一句焦灼地念着,额上汗珠滚滚,顶着午间炙热的阳光,尽量拖延时间。
终于,身契冒出丝丝蓝烟,突然蹭出火焰,哗啦啦烧成一片。
韩王一声惊愕,吓得甩手后退,卖身契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片灰烬,看得现场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惶恐畏惧。
若初长舒一口气,回头提醒静雨,“林静雨,还不谢韩王殿下不杀之恩!”
静雨呆愣一下,慌忙跪地谢恩。
若初无视韩王满目不解与愤怒,将十倍的银钱送到他眼前,“若初言出必行,这是她的赎身钱,还请殿下笑纳。”而后转身大步离开,“若尘,带着静雨走吧。”
“站住!”韩王恼羞成怒,身后护卫枕戈待旦,立即当三人团团围住。
若尘也将长姐和静雨护在身后,与韩王的人僵持对峙,战斗一触即发。
若初淡然拉开身前的若尘走出来,“韩王三思!”
韩王攥着青筋暴起的拳头,眉头忽冷忽热,在炙热的蒸笼中即将爆炸。
可是,无论多么不甘、愤怒与挫败,卖身契在他手中燃烧是事实,张家也将赎身钱送来,再跟他们计较也不容易,况且要真为一个婢女闹到太宗跟前,杨业之事恐怕没完没了。
多方权衡之下,韩王摆手放他们离去。
若初心中大石落地,扶着遍体鳞伤的静雨,带着若尘缓步离开。她不想与之再有纠缠,他曾经设计过自己,如今再反过来被设计一次,也该乖乖接受。
若初按下决定:从今往后,不会与韩王赵元侃有任何往来,与他恩断义绝!
走到门口,背后突然又传来韩王别有意味的一句提醒,“若初,你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若初愕然回首,他已大步走近内屋。
若初无暇搭理,怀揣狐疑带着身边受伤的静雨回到轿子中。
静雨依旧惊魂甫定,抱着若初的胳膊走了很久,方才想起来询问,“夫人,那身契如何会无故自燃,难道是老天可怜我吗?”
若尘也不太确定地跟着追问,“长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若初恨铁不成钢地弹了若尘一个爆栗,“你以后做事,能不能先想清楚。如果再这样莽撞大闹王府,迟早会没命!韩王如今是忌讳你是指正王侁与潘美的重要证人,才会容你。若非如此,你以下犯上,他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是,长姐,若尘知错了。我今天没带任何兵器上门,就怕他借题发挥。”
若初微微颔首,“算你还有点脑子。”
若尘受夸嬉笑,“只是,那身契,是怎么回事?”
若初掏出袖中那块手帕,将它伸出窗口,照射阳光,不一会儿就生烟自燃,化作一坨黑疙瘩,“我在这个手帕上撒了磷粉,到了一定温度就会自燃。”
“哦,”若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静雨激动地再次深深拜倒,涕泪纵横,“夫人,您这么做太冒险了。利用韩王对您不轨之心设计救我,如果被殿下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若初拉她起来,替她擦去泪珠,“所以要你们为我保密,这手帕已经没了。这身衣服,回去也需要你帮我处理掉,记住,此事只能我们知道。”
当然,关于卖身契自燃这件事的细枝末节,韩王身边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
得知若初利用手帕将磷粉洒在卖身契上,借助阳光烧毁的真相,韩王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张若初,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若初送若尘回家,一路上对韩王临走的那句话,惴惴不安,忌惮心惊。她知道,韩王对静雨的恨,除了欺骗,更多是对自己的迁怒所致。
韩王将静雨丢入一众恶奴之手,任人欺凌。若尘忍无可忍,才出手将那些家伙痛打一番,救下静雨。
韩王的心思变态恶毒到这个地步,与赵元僖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是亲兄弟,一丘之貉。
若初忽然有些发抖,寒意四散袭来,“我夹在这样两兄弟之间,恐怕未来难得善终。元僖赢了,我要与他的三宫六院争风吃醋。假如元僖输了,我又该怎么办?”
静雨接下披风系上她身上,“夫人,我没事的,天气寒冷,我们早些回府吧。”
若初默然一笑,扶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走进陈王府。
元僖没有细问若初解救静雨的过程,只淡淡说,“回来就好,以后好好侍奉夫人。若再有异心,本王定不会再饶你!”
其实,整个过程,元僖早就派人打听清楚,只是临到下属回报,他却黯然摆摆手,“他们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有任何牵扯了吧?”
李勇不知如何作答,唯有李忠坚定道,“是的,夫人今日为林静雨,已经跟韩王彻底撕破了脸。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任何来往了。”
元僖心满意足,“那便罢了,你们下去吧。”
他想知道,又不愿知道,是对若初的极度信任,还是不信任,他自己都糊涂,但事情既然已经圆满解决,那便就此翻篇吧。以后的日子,他还要与若初朝夕恩爱,还想与她白头偕老,共享天下。
元僖没有深究,若初也没主动解释,毕竟一入侯门深似海,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误会生死,只要心意还在,情分必然还会继续。
若初摒退左右,拿出独门药膏,亲自给静雨治疗上药。
静雨不敢让主子侍奉,吓得磕头不止。
若初也只淡淡一笑,“这次你受苦了,这是我专门为你配制的舒痕膏,不到三个月,定能除去你身上所有的疤痕。你们之间没有主仆之分,就让我这个姐姐,替你上个药吧。”
静雨目光湿润,感激不尽,乖乖趴着接受她的救治。
若初一面为她涂抹伤口,一面询问若尘的伤势,感叹,“他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也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也希望他能创出自己的人生,可是,朝堂比起江湖,更是防不胜防。要是哪天不小心再中别人的圈套,要我该怎么给九泉下的父母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