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招呼完了一圈人，手上的那只小龙虾还没剥完。等到第三盆又送上来了，他才继续低头剥这只小龙虾。
剥完了，江城把小龙虾放到沈珩昱跟前干净的碟子里。
沈珩昱轻轻一笑，也再次戴上手套。等到沈珩昱真的吃了那只小龙虾，江城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回过神来，干巴巴说了一句：“这这……这都有点冷了。”
沈珩昱摇摇头，说：“没有。”
江城摘了手套，取过吸管，拿过豆奶瓶，小口小口开始喝起豆奶。
烧烤摊上挂的是最普通的大瓦数白炽灯，黄色的灯光下，江城的五官轮廓格外柔和，沈珩昱只是这样看着江城，心里头就一片柔软，像是变成了一汪海水，里头有小鱼在吐泡泡，一个破掉了，又有新的一个浮起来。
江城鼓着腮帮子，像是藏食的松鼠，斜眼对上沈珩昱的目光。
他吞下口中的豆奶，问沈珩昱：“沈老师没带助理过来，明天怎么走？”
沈珩昱笑着答：“明天蹭导演的车去机场，我的团队都在那里等着，接下来半个月，我都在国外，参加一个电影节。”
江城点头，他晃了晃空了的豆奶瓶，眼皮下垂，不去看沈珩昱：“这样啊，沈老师辛苦，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酒店休息了。”
沈珩昱也跟着江城一起起身：“一起回去吧。”
江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对自己的助理说：“小陈，你先吃，吃完了再回去，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哪有艺人和助理这样说话的，小陈忙不迭就要摘下手套，却被江城按住了肩膀：“我和沈老师一起回去，没事的，你慢慢吃。”
小陈抬头：“那江哥你到酒店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江城笑着应了声好，便和沈珩昱一前一后也离开了。
他有意选了一条僻静的路，路上种满了的香樟，隔着三五棵树就有一盏路灯，白色的灯光把香樟树碧绿的叶子照得通透，灯下还聚了不少小飞虫。
沈珩昱走到了江城的身边，他比江城略高了半个头，并肩走的时候，目光一斜就能看到江城好看的眉眼。
沈珩昱说：“我去欧洲的时间有点长，大概有半个月。”
江城没应答，沈珩昱笑了笑，继续说：“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礼物。”
江城想也没想，就说：“不用。”
夜风拂面出来，带着点凉意，沈珩昱拉住江城，停了下来：“昨天晚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江城的目光落在他被沈珩昱握住的手腕上，语气淡淡的说：“沈老师，我不谈恋爱的。”
沈珩昱倒也不生气，他依旧温柔得很：“嗯，我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我可以追你吗？”
“嗯？”江城眉头一皱，“800米跑步的追吗？”
沈珩昱摇头轻笑：“是追求的追，以恋爱为目的的追求。”
江城一听这话就觉得火气上来了，他就想不明白和沈珩昱沟通个感情问题怎么这么难，江城怒气冲冲地仰面：“沈珩昱，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啊？”
沈珩昱上前一步，江城下意识地后退，背靠住了路灯，沈珩昱又上前一步，扣住江城手腕的手转成十指相扣。
江城一时想说的话都忘了，只觉得热血上头，心跳得飞快，可却一点动作都不敢有。他像只被拔了毛的猫，低垂着眼角，长睫毛扑闪个不停。
沈珩昱真是喜欢江城这个样子喜欢的不得了。
不对，应该是江城什么样子，沈老师都喜欢的不得了。
沈珩昱轻轻地附在江城的耳畔：“江小城，我真的很想余生都同你一起度过，也想让你的余生都有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有沈老师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江城掀起眼皮，撞上沈珩昱温柔如皎皎月光的眼神，有些不服气地说：“可……可是沈老师在耍流氓。”
沈珩昱轻笑出声，他认真地看了江城好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接着，还没等江城反应过来，他就低下了头，先是吻了一下江城的额头，接着，缱绻温柔的唇又落到了江城的唇角。
似乎尝到了一点甜甜的豆奶味。
在沈珩昱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江城呼吸都停了，太刺激了，他活了二十年，从来都没有这么刺激过。
江城脑海里霎时闪过一片白光，接着炸开了一片烟花。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刚刚沈珩昱亲了他？
亲亲亲亲亲……亲了他？
“江城，这才是耍流氓。”
沈老师趁着夜色，牵着江城的手回到了酒店。江城一路上一言不发，抿着嘴也不晓得在想什么，被沈老师这么牵着，也一点儿都不反抗。
快到路口了，见着有人了，沈珩昱才松开手。
江城察觉到手心空落落的，才忽的回过了点神，沈珩昱指了指不远处的酒店：“进去吧，早点休息。”
江城沉默着点头，转身向酒店走去。
半只脚都踏进了酒店门，江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的回头，一眼就瞧见沈珩昱靠在墙根，整个人一半都落到阴影里。他随意地靠着墙，一条腿抵着墙弯着，这么个姿势，沈珩昱做出来有股子旁人学不来的潇洒气度，格外好看。
沈珩昱在抽烟，江城回头的时候，恰巧看见他把玩着打火机点亮了烟头。
一点橘黄色的光在夜色里亮起来。
沈珩昱夹着烟，吸了一口，这是江城第一次看到沈珩昱吸烟，看得他喉头一热，也像犯了烟瘾。
吸烟的沈老师，实在是很性感。
撩人的性感。
江城想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他那脑袋实在不算灵光，被沈珩昱一个不算吻的吻搅得七零八落，话都快要不会说了。
沈珩昱终于看见了江城，他讶然地一挑眉，然后唇角上扬露出个笑，嘴唇掀起，说了两个字。
“晚安。”
江城听不见，但知道，沈珩昱对他说晚安。
江城同手同脚跑进了酒店，实在是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他回了房间就直直栽到了床上，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人影幢幢，唯有沈珩昱的模样清晰得可怕。
第二日不过五点，江城就醒了过来，他在床上呆坐了半晌，又缩到了被子里打好几个滚，发泄了一通，然后顶着一头乱毛，爬起来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干净的内裤，去了浴室。
江城梦遗了。
他真的很生气。
小陈在七点钟敲醒江城的门时，才发现江城已经起来了，不仅起床了，连行李都收拾好了，衣冠楚楚地坐在窗边，神情严肃，像一尊好看的雕像。
“江哥？”小陈小声地叫他。
江城转过头，看向小陈，依旧一言不发。
小陈僵硬地挤出个笑：“我进来了？”
江城点头，小陈心下惴惴，不晓得江大爷为何心情看起来如此不美丽，他一手拿着房卡，一手拎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走到江城身边，把食盒放到了小茶几上：“江哥，先吃早饭，我去开车，咱们9点的飞机，也差不多要出发了。”
江城点头：“行李我都收好了，你拿去放到车上吧。”
小陈说了声好，带着江城的行李出门了。
江城打开餐盒，一盅瘦肉粥，还冒着热气，小笼包是老街口的，他最喜欢的味道，原本还想着离开前去吃一次，却因为昨晚的事情失了心情，没想到小陈竟然如此体贴，江城糟糕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决定考虑给小陈涨个工资。
食物能够治愈世间一切，江城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
愉快地用了顿早饭，江城收拾餐盒，却发现袋子底下还有一封信，装在个小纸袋里。他心里咯噔一下，察觉到了不对。
江城紧蹙着眉头打开了纸袋，里头是张叠成了四方形的，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
“江小城，见字如面。希望你是吃完了早饭，才看到沈老师给你留的便条。如果先看到了便条的话，也请你不要生气，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应该要好好吃饭。粥是我借了酒店的厨房熬的，不晓得味道怎么样，希望你喜欢。昨天听你说想吃老街口的小笼包，今早便掐着时间去给你买了。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也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勿念。沈珩昱留。”
沈老师的字写得很有风骨，一张便条，生生让他写出了《湘行散记》的味道。
更耐人寻味的是，沈珩昱在便条上原本写着勿念的地方，划了一道，又在旁边写道：“希望你还是能想一想我，因为我每天都会想你。”
江城翻来覆去的把便条拿在手里看了几遍，最后叠起来，收到了自己的钱包里。
小陈发现，他们家江小爷在一顿饭以后，早上炸了的毛神奇地就顺了下来，坐到车上的时候，脸上还隐隐有点笑意。
实在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