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慧珍脸色严肃。沉吟半响,发话。“周景瑜暂时留在集团,看官司进一步如何,到时再做决定。”如果官司确实太影响到生意,路慧珍也不能再维护周景瑜。
会议结束,周景瑜没有轻松感觉。
莫汉成把她牵涉进去官司,这招真是够狠,在让她判刑进监狱,身败名裂之前,就已经动摇她的事业,随时会被集团革职。
路慧珍对周景瑜说,“你到我的办公室。”
周景瑜点点头。
办公室的房门一关上,路慧珍就转过脸面对周景瑜,“你对这场官司有什么看法?”
周景瑜愣然抬头,不明母亲所言。
路慧珍把话说得直接。“我打听到莫汉成是海外恒远集团的老板之一,而且,还知道莫汉成确实是召集一帮精英律师团,虽然是帮供应商陈远明辩解,其实是把话题导向另一边,混淆视向,在法庭上把刀刃对向你。”
周景瑜黯然,不能对母亲撒谎。她坦诚,“你收到的消息是事实,他确实不是当年那个小律师,而是著名跨国集团的老板。”
路慧珍脸色骇然,“仅仅只是十年时间,他怎么能坐到这个位置?”
周景瑜坐到办公室一角的沙发,过了好一会,她交待,“我不知道。”沉默些许,她抬头问母亲,“你没有找到这十年,莫汉成的经历吗?”
路慧珍摇头,脸色严肃威严。“著名的侦探家,他们找了许久,也没有得知太多莫汉成这十年的信息。”
周景瑜的手动了动,紧紧抓着沙发边沿。
她再次告诉母亲,“不必再找,莫汉成为人富有心计,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就算是侦探,也找不到。”
“你对他这么了解?”路慧珍盯着周景瑜。
周景瑜苦笑,梁承跃也这样问过她。
她说,“没有。”
但莫汉成既然这么在乎自尊跟尊严,是绝不会让人知道这十年他是怎么从狼狈的一无所有,到今日这一番成就。
办公室寂寂流淌着静默,寂静的气氛让周景瑜压抑。
路慧珍凝视周景瑜许久,看着她额头的伤,她说,“不如你跟莫汉成握手言和。”
周景瑜抬起头,路慧珍说下去,“刚才高层说的也是事实,跟名峰签妥合约,不代表周氏一盘生意就没有事了。”她说,“很多投资商也会风闻你介入这起官司,而没有跟周氏合作。”
周景瑜没有说话,别转脸。
路慧珍叹气。“当年我也有责任,身为母亲,不应该让你跟莫汉成结婚。”那时候,她不满意莫汉成,不仅仅只是莫汉成不爱周景瑜,而是,莫汉成太强的自尊跟尊严,像一根刺,太利,周景瑜要是把握不好跟他的关系,很容易就把两人的关系搞僵。
现在,跟当年路慧珍所担心的一样,周景瑜跟莫汉成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周景瑜见母亲自责,她内疚,勉强笑了笑。“是我瞒着你们跟莫汉成结婚。”跟母亲没有关系。
“真的没办法跟莫汉成化干戈为玉帛,两人合好?”路慧珍问。
周景瑜狠下心,答,“我做不到,”停了停,寻着勇气把话说下去,“莫汉成也不会。”
周景瑜的强硬,让路慧珍稍吃惊。“同是女人,必要时候可以学学冯素荷对男人的手腕——”路慧珍内心担忧,不想周景瑜再受伤。确凿得知莫汉成在海外的势力之后,莫汉成会不会把周景瑜真的弄成冤案,周景瑜被判刑?
周景瑜脸色沉了沉,打断母亲,“她是她,我是我。”两个女人没有可比性。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很抱歉,她成为莫汉成最憎恨的女人。
路慧珍此刻不是董事长身份,而是一个母亲身份说话,语气不免激动,“景瑜,世界上有不少的冤案,”走过来,握着周景瑜放在沙发边沿的手,语气转为关切,“女儿,做人在必要时候就低下头。”
她说,“你跟莫汉成认个错,两人把十年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听到这,周景瑜笑了,嘴角浅浅扬起,溢出一道浅笑,带着无奈。
她跟母亲说,“莫汉成是莫汉成,他不是别人,”苦笑,“你都说了他的自尊很强,怎么会做得到昔日恩怨一笔销去?”
路慧珍震惊。“没有别的办法吗?”虽然路慧珍已经五十几岁,仍有一双灼灼双目,此刻正盯着周景瑜,试图看到周景瑜心里,要让她说真话。
周景瑜决定跟母亲掏心掏肺一回,认真答,“我跟莫汉成的过去恩怨,没有任何办法解决,除非——”喉咙艰涩,她没有说下去。
“是什么?”路慧珍声音提高,“真的有办法?”
周景瑜缄默,目光茫茫穿向窗外,真希望冷峭的春天过去。
她拾回恍惚思绪,站起来。“我先回去做事。”
路慧珍叫住她,“你跟莫汉成的关系真的有办法解决?”
周景瑜脚步停了停,握着门把手,回转头,对路慧珍嫣然一笑。“是的,等我入狱,官司结束,他就可以停止对付我了。”
“景瑜!”路慧珍喝斥,“不许开这种玩笑!”
周景瑜微微笑。“这不是玩笑。”轻轻关上门。门一关上,母亲没有看到她,周景瑜脸上的笑容就垮下来,像一张面具,无人时戴不上去,呈现最真实的悲怆颜色。
是,等她入狱,莫汉成就不会再对付她。
而他们两人的昔日恩怨,任何方法都不可能洗去,仇恨有时比爱更坚定,更固执盘旋在一个人脑海,不管过了多少年,或到白发苍苍,想一想起过去,那段回忆仍然恍如昨天,那么鲜艳跳动,那么刺心。
助理自从培训回来,对周景瑜一直是怯怯低着头,担心周景瑜对她不满,开除她。
周景瑜见了,对她说,“你只需做好你的份内事情,别的事情不需要管,也不需担心。”
一个职员,最好的工作态度就是先做好自己的份内事情。
周景瑜也不知道年轻的小姑娘有没有听得明,她的话是在说,让她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对她带着好奇与八卦态度。只要小姑娘做好她自己的工作,周景瑜不可能无缘无故开除她。
虽然公司一定有太多她的八卦,周景瑜还是希望自己的手下能紧闭嘴唇,不要说别人是非。
回到办公桌,周景瑜望着桌上文件与公文比往常少,不由皱眉。她叫进助理。“怎么回事,需要等我批复的文件不要堆在你那里,整理好,拿过来给我。”她一向都是希望能以最快时间批阅所需的公文,做妥手上工作,不要把工作堆积。
助理不敢看周景瑜,低下头,小声说,“刚才总经理周星华的秘书过来拿走一批文案,说以后涉及的项目与计划,交由他经手,主持。”
周景瑜一口气回不来,大哥接手负责她手上的项目?
这算不上越权,毕竟周星华是她的直属顶头上司。分明是刚才的高层会议,母亲让她暂时留在集团,没有让周景瑜休假半年,周星华就换过法子,架空周景瑜在公司的职位,削减周景瑜的实权,让周景瑜空有一个副总经理职位。
周景瑜去找周星华,他的秘书通报,“总经理刚出去见客户,不在公司。”
历害!分明是直接对周景瑜表示不满,一点面子也不再给她!
到底周星华是不是真的去见了客户呢,还只是不想见她的借口?周景瑜没有去计较,听秘书这样拦绝她,她直接闯进周星华办公室。
周星华装模做样端坐在办公室,听见声响只一抬头,拿起对讲机吩咐秘书,“我怎么跟你交待,我这会在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别人一概不接见!”意思简洁明了,让秘书过来把周景瑜请走!
秘书进来,看看周景瑜,看看周星华。“周小姐说有要事要见你。”
“请她出去。”
周景瑜气忿,她只不过拿了名峰合约回来,不被集团撤职,大哥就这么愤怒,把怒火泼向她,而且当着秘书的面。
她刚要出声,秘书为难望着周景瑜,“周小姐——”
这时有人敲门,客人进来,周景瑜脸上立刻收起忿意,对客人露出微笑点头示意,准备出去,但抬头那一刹,周景瑜全身像被雷震到,喘不过气。
半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会出现?”大大的惊骇,让周景瑜的语气带着颤抖。
莫汉成嘴角微扬,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狡诈笑意。
他细细打量周景瑜,客气跟她打招呼。“您好。”
他伸出手,准备与她好好一握,周景瑜的手,握成拳头又放开,多年的职场历炼告诉她,不要在这时候失态,这里是公司,不要把私人恩怨放在公司上撒泼。
忍了又忍,终于把怒火压下去,她伸出手,笑得比莫汉成灿烂。“您好。”
再多说一句,她当场就要跳起来责问莫汉成,他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所以,打完招呼,她无瑕顾及他会跟大哥谈什么,就匆忙转身走了。
走廊静悄悄,漫长的走廊,一个人影也无,周景瑜迈动着步伐,简直是用尽力气才搬得起一双脚,一步一步往前迈动。
深深吸口气,周景瑜变为无措。
猫抓老鼠的可怕之处在于,不知道猫什么时候,扑上来咬老鼠一口。
而她,就是这只老鼠吗?
周景瑜不由苦笑,抹了抹脸。
她不甘愿是老鼠,也不希望自己这样惊措!
既然当年有勇气疯狂剿杀莫汉成,那么现在,就挺起胸膛,应对一切!自己作的事情,自己就要承担代价!
她不会对莫汉成摇尾乞冷,恳求他的同情,怜惘,放她一马。
也不会对莫汉成流泪,让莫汉成停止对付她。
她这种性格,在男女感情上,真是没有半点可爱之处。
一个不懂得向男人撒娇,扮可怜的女人,哪里可爱?
都说女人应该柔情似水,风情万种,眼角千转百媚,犹如冯素荷,跟男人的关系如鱼得水,交往那么多任男友,没有一个男人讨厌她,可见她把女人这些优点发挥到极致。
但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就算周景瑜没有半点可爱之处,周景瑜也不愿意成为冯素荷。
当年,莫汉成深爱着冯素荷,周景瑜现在不想按着冯素荷的个性,改变自己,成为跟冯素荷一样的性格。她不想成为冯素荷的影子,冯素荷的替代品。
真是可悲,十年了,周景瑜的某些特质居然没有长大,还是跟十年前那样固执,那么坚持,对感情这么认真,不肯听从母亲的建议,对莫汉成低一低头,恳求他。
十年前,莫汉成把离婚协议书递给周景瑜,如果周景瑜那时候对莫汉成低头,抓着他的衣角恳求,或者流泪,或匍匐在莫汉成的脚下,哀恳他,莫汉成会不会对她不忍心,会不会就不离婚?周景瑜却没有求莫汉成留下,就那样让他走了。
十年过去,周景瑜仍没有想恳求莫汉成,对他示弱的想法。
“游戏好玩吗?”伴着声音,一个身影在周景瑜身边坐下。
周景瑜见了,立刻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