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炉子上水壶滚了两滚,春蝉切好两杯茶端送到他们的面前,“小姐,我就先下去了。”
顾尔冬翻阅书卷一脸认真,听闻春蝉的话稍稍点头,顾秦墨凑过去瞧了瞧,上头全是医理文学。
也没接话,脑子却转得飞快。
“你打从进门之后却一言不发,是要瞧着我将这本书看完,吃了饭睡了觉再走吗?”顾尔冬抬眼将书放下没好气道,“有什么事儿赶紧说,说完走。”
“我这不是看着你忙活,没好意思打扰。”没等顾尔冬翻白眼,顾秦墨默默接了句。
顾尔冬愣了,什么时候顾秦墨也会开玩笑了。不过能够让他都难以启齿的话,想来应该也好听不到哪里去,今儿个的确很是奇怪,这话是要听还是不要听呢?
“再过些时日就是我父母的忌日,我打算带你回东楚一趟,国都我也想好了,定在东楚。”顾秦墨看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语调十分低沉。
顾尔冬敏锐感觉到他与平时不大相同,面具还是那样冷冰冰,可是眼神却越来越沉寂。
“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可我的确想带你去我父母的坟前上一炷香。”
顾尔冬愕然,“既然是忌日,那自然是要去的……”
“可若是将国都定在东楚,你以后就回不到燕国。”顾秦墨将茶杯放在嘴边,遮掩住眼底的复杂,“我怕你在那边受了委屈,我照顾不周,你孤身一人会落寞。”
他的话忽然停住,抿唇看着顾尔冬,“当年我的母亲就是一人嫁过去的。”
“那时我尚晓不明白为何母亲日日不高兴,后来才明白,皇宫就是一个笼子,看上去华贵美丽,实际上里面的人麻木冰冷。”
“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先皇为何对我格外疼爱吗?那是因为他曾经很喜欢我母亲,但是可惜被我父皇捷足先登……”
顾尔冬静静听着,挪了挪椅子,靠近顾秦墨坐着,这还是她头一回听顾秦墨说自己的身世,平静的语调里诉说着仿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可是在后宫呆过一段时间的顾尔冬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宫里的人向来是喜欢踩低捧高,没有权势又没有背景的一个女子,从盛宠到后来没了宠爱,之后过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自从母亲生下祁醉之后,宫中谣言四起,父皇仿佛也是起了疑心,渐渐疏离,最后甚至想要将祁醉送去当奸细,做燕国的间谍,可是他还那么小,而我长相与母亲颇为相似,所以就由我顶替了他。”
“先皇在见着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这么多年由着我性子,戴着面具其实也是担心被旁人瞧出。”
“好在后来的我还是站着太子的位置,祁醉也活得好好的……”
絮絮叨叨说完这一切,顾秦墨最后只是轻声笑了下。
瞧着听得入迷的顾尔冬,伸手去摸摸她的脸,“我无法保证日后会不会发生意外。”
就像这几日接连发生的事情,他都觉得有些无力,倘若顾尔冬真的受着伤害了,他该如何自处,带去东楚还不如在燕国安全,此地至少亲朋好友在。
“照理说,出嫁随夫,你我如今没有夫妻之名,便是陪着你去一趟也无妨,倘若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大不了一拍两散,你还想要我在冷宫里替你守活寡?”顾尔冬满不在乎仰头,“开心就好。”
“那你是同意要跟我一起回去了。”顾秦墨眉眼含笑,方才说那些故事时眼底的冰冷也都已经消散了。
他就知道顾尔冬一定会陪着他回去的。
“这事儿也已经说完了,你该走就赶紧走吧。”顾尔冬将书页合起,挥挥手朝着窗户处!
……
一大清早水云月听说回东楚,兴高采烈的就冲到了顾秦墨房间外。
纤细手指用力敲着门。
春月出门来看,就正好瞧见水云月双手环胸。
“我是过来找表哥的,你快让开。”她伸手想要推春月,却没想到被浑身肌肉的春月给推回去了。
水云月什么时候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顿时嗓门尖叫,“你一个狗奴才,竟然敢打我。”
早就看这个叫做春月的不顺眼了,这一次一定要让这人吃一点教训才行。
水云月眼睛一亮捂着脸,扑腾倒在地上,便开始哭喊叫闹。
正在修改奏折的顾秦墨,听见这嘈杂之声,皱眉开门就瞧见水云月可怜巴巴坐在地上,手还捂着脸,双眼通红。
“表哥,这个春月根本就不衷心,竟然敢伸手伤害我,那日后肯定就敢拿刀子对着你。”手指颤抖指向春月,水云月此时的表情活像被欺辱了。
好在宫里现在人不多,也没有敢凑热闹的,只不过引来路过的丫鬟婆子侧目两眼。
“带出去。”
顾秦墨冷淡回应了这三个字,顿时就冲出来好些个侍卫,打算直接拧着水云月的胳膊离开。
“表哥,我不走,你要是真把我丢出去了,那时候可就不要怪我不念咱们多年的兄妹感情了。”水云月瞪着眼睛看顾秦墨,期待顾秦墨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心转意也好,只可惜等到最后,看见的仍然是一张冰冷冷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