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冠之离开,荷香进来服侍,她端着一盆清水,欲与琉璃洁面。趁替她绞手巾的功夫,荷香便道:“娘娘莫怪荷香多嘴,只是刚才皇上来看娘娘,娘娘为何不求皇上放了小兰呢?听说冷宫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小兰向来怕黑,一个人住在那里一定很惧怕。”
琉璃心中一动,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怎知我没求皇上呢?”
荷香的手微微一颤,手巾便落进了面盆,她赶紧从水中捞起手巾,重新绞干,轻声道:“奴婢只想着,若娘娘求了皇上,旨意便下来了,既无旨意,那便是没有成了。”
看了看荷香的面色,琉璃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她接过手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你与小兰倒是感情不错,知道为她着想。”
“奴婢与小兰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一直把小兰当妹妹看,如今小兰蒙受冤屈,奴婢心中焦急万分,求娘娘一定要搭救出小兰妹妹。”
说到最后,荷香已有几分激动。琉璃看了看她,擦完汗,把手巾递回给她:“小兰是我从宫外带来的,怎会弃她不管,你且放心。”
荷香伺候完,千恩万谢地走了。琉璃觉得浑身力气又消失殆尽了,她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后窗仍开着,冷风不住地灌进来,想到冷宫那破败不堪的房屋,不知小兰有没有受罪。而今日在宫外的经历,更让她激动的心情无法平复,欧阳灏……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这名字已经刻在她的内心深处,是用血和剑划下的笔迹,每一笔都是一道痛。
跟我走。
这三个字,魅惑力太大。
五日之后,小凤于午后前来,她穿着寻常的侍卫衣裳,扮的是男装。琉璃正准备开箱子找件大毛披风出来,叫人送去给小兰,可巧小凤便来了。
见她面露喜色,琉璃便知她完成了自己的嘱托,就让她进了自己卧室,对宫人们吩咐道自己要歇午觉,不让人打扰。
小凤早已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旁,提起茶壶便倒了一杯茶。
刚喝了一小口,她便皱了皱眉:“你这怎么老是只有冷茶冷水,缺人伺候吗?我还道皇帝的嫔妃必定是锦衣玉食,却也这么清苦!”
琉璃瞧她皱眉的样子,也不由苦中作乐地笑了:“要喝热茶也得请人来沏,难道一日十几遍地有人来换水吗?我才刚进了卧室,又把人都遣走了,自然是没有了,你想喝我叫人来换就是了。”
“算了算了,我来又不为了喝茶。”小凤放下茶杯,不觉也扯动了下嘴角,“镯子,给你。”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素绢包,递给琉璃。
琉璃在手中打开,一个包着金丝的翡翠镯便露了出来,在琉璃看来,这与当日她所见的韩美人搜出来的镯子没什么两样。
“哦,对了,集宝斋那个孙老板让我告诉你,他今日晚间就将启程。我问他去哪他也不说,我问他有事要再找他怎么办,他说让你仍旧拿着那金刚石耳坠找他便是,他会托付舅父。所以那坠子仍旧留在他处。”
对着昏暗的日光,琉璃转动着手里的翠镯,细细地看着那凝重的碧绿,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过于示弱,与这声名远播的丽妃名号并不相符。
果然,当她对小凤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后,小凤也瞪大眼睛看住她,良久才道:“我还道你有多厉害,不过是这么个馊主意……”
“这主意是不甚好,但如果咱们的目的是恢复小兰自由身,那就是个好主意。”
“你是真傻还是装不知道?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韩美人搞出来的花样,你不想知道你这晗香殿的内奸是谁?”小凤愈加不平起来。
“若救出了小兰,还怕不知道这内奸是谁?”琉璃淡淡道,“只不过今次我不想大张旗鼓,也算是退让一步。”
“那要是还有下次呢?”小凤冷笑道,“我可不想小兰跟着你再出什么岔子。”
“小兰不会再有什么事,下一次,必定是轮到我自己。”琉璃苦笑道。
小凤看了她半晌,方道:“我知道了。我晚上会去再找一次小兰,把话带到。”
“等下。”琉璃赶紧去开了箱子,翻出了她想送给小兰的大毛披风,拿一块布包好,交到小凤手上,“晚上冷,你给小兰带去,御御寒。”
小凤接过包袱,终于露出一丝感激之色:“我替小兰谢谢你,你也多保重。事情办完我会再来找你一次,在此之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是。”琉璃点头答道。
小凤拿着包袱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迟疑道:“若真的有什么事,就直接去找皇上。”
琉璃心头一震。这还是小凤第一次称白冠之为“皇上”。
她明白小凤的意思,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快走。
可在这云京宫中,琉璃什么都不怕,只怕一个人,那就是白冠之。
她完全不能预料找了他会有什么后果,她甚至无法确定他对她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也许小凤比之自己更了解白冠之吧。
待小凤走远,她亦推门出去,走到外头,天色已近黄昏,一抹淡淡的晚霞挂在西方。一个小宫女见她出来,忙上前问她是否要开晚饭。
虽然没有任何胃口,不过琉璃还是点了点头,还是要吃饭,不吃饭,怎可生存下去,怎可等到那可能到来的真的可以跟他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