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组织部,张文定对于干部的提拔有着深刻的认识。
年龄这个东西,真的是个宝,一个有能力的干部,早提拔几年和晚提拔几年,这中间的差别的真的相当大。很多有能力的干部,就是因为在某个正当提拔的关键时刻被人挡了一下路,然后很多年再也上不去了——程遥斤就是这种情况。
如果刘祖良不是放出了要和他算账的话,他倒还没有一定要针对刘祖良的心思,可是刘祖良既然说了那个话,那就是对他潜在的威胁,他自然要把这个威胁降到最低限度才舒心。
当然,如果因为刘祖良的事情而让木槿花记恨上了,那也是得不偿失的。可张文定觉得,自己这么干,木槿花虽然会生自己的气,但应该不至于会记恨上自己——如果自己没提出来,到时候部务会上通过了,而网上又闹得更凶了,木部长就会相当被动了。
只是,会议结束了这么长时间,一个中午都过去了,木槿花却还没有召他前去训话,他心里就有点不踏实了。想了想,他还是下定决心,主动去木槿花的办公室。
鲁颜玉身为木槿花的秘书,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得到了木槿花很强的信任,对木槿花的性情也相当了解了。她知道,今天上午开会的时候,张文定来那么一手,对木槿花来说真是一个打击,她知道老板心里有多大的怒火。
看到张文定居然还有胆子过来,鲁颜玉心里就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听到张文定打招呼,她也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没再多作表示。
尽管知道鲁颜玉这时候很不待见自己,可张文定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微笑着道:“鲁科,老板现在有空吗?”
鲁颜玉心想你有把老板当老板看吗?
微不可觉地哼了哼,她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道:“忙。”
“那......”张文定本想说那老板什么时候有空,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一下,“那我等一会儿吧。”
说完,也不待鲁颜玉同意,便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鲁颜玉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过了几分钟,却还是倒了杯水给他,然后才往里间而去,看样子应该是请示木槿花了。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这时候的张文定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半个小时过去了,木槿花没有召见他的意思;一个小时过去了,木槿花还是没有召见他的意思;等到一个半小时的时候,鲁颜玉看了看张文定,见他坐着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脸上有几分无可奈何的神色,就觉得他态度还算比较端正,主动开口道:“张科长,要不你还是先回去,等老板有空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谢谢鲁科,我再等等。”张文定一脸感激的微笑道,心想这都快下班了,我要真的走了,你不可能还给我打电话的。
见他还要坚持,鲁颜玉也没再多劝,正犹豫是不是进去给部长续茶的时候跟部长提一提,桌上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应了一声,然后对张文定道:“老板叫你进去。”
“谢谢。”张文定站起身,朝鲁颜玉点点头,礼貌地道谢。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个机会,若是今天自己不主动过来,恐怕还真就没机会向木槿花解释了吧?
木槿花在看文件,对于张文定的到来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似的,哪怕张文定叫了她一声,她也头都没抬,更没有应声,依旧看着文件。
张文定只能站在那儿继续等着,今天是他做得不对,领导要惩罚他,他也只能生受着,只要领导心里的气能够消掉,自己受这点冷落和委屈算什么?
怕只怕领导心里那口气没那么容易消!
不过,张文定觉得木槿花应该是能够原谅自己的,要不然的话,自己今天就是等到下班,也别想得到她的接见。
大约过了有十来分钟,木槿花终于放下了文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文定,却不说话。
张文定迎着木槿花的目光,一脸愧疚地说:“部长,对不起。”
木槿花冷哼一声,摆摆手道:“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啊,你张科长做得很对,很有主见嘛。”
一声张科长,就足以证明木槿花心里有多大的怒气了。
张文定自然明白不可能一两句话就能够让木槿花消气,便又道:“部长,我,我请您处罚我。”
见这小子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直接就自请处罚,木槿花心里的气这才顺了一些,眉毛一扬道:“你请我处罚你,你想要什么处罚啊?”
二人都说的处罚,没人提处分二字,看来都还是很冷静的。
“怎么处罚都行,只要您开心。”张文定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说。
木槿花就被他这个严肃的表情俏皮的话给弄得有点哭笑不得,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油呢?也太没脸没皮了。
不过听到他能够这么说,木大部长还真不好太过计较,便道:“我不处罚你,我刚才说了,你做得很对。你都没有错,我处罚你什么?啊?”
张文定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木槿花终于肯给他机会让他开口作解释了。
他不再迟疑,赶紧张嘴就说:“部长,我认识到到了,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不应该因为和刘祖良同志有矛盾就专门注意他的事情,我更不应该注意到他某些情况之后没跟您、没跟组织汇报就直接在会上提出来。我,我不够冷静,在工作中掺杂了个人感情,辜负了您的信任,我,我对不起您。”
张文定这个话说得相当利索,一开口就将自己定位成个人感情影响了工作,然后又很直接地说,这个事情,我没跟您汇报,但也没有跟别的任何领导汇报,我不是要背叛您,而是一个时候不冷静,个人感情压住了工作热情,没有考虑到您的处境和感受......
把话这么说,张文定是认真考虑过了的。
在别的领导面前,如果自认自己的工作容易受到个人感情所左右,那基本上跟找死没区别;可是面对赏识自己的领导,这么自认错误,那领导基本上就会认为这个下属是真性情,虽然偶尔冲动一点,可正因为有那份冲动,就不会轻易搞背叛。
木槿花冷冷地说:“你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你知不知道?啊?个人感情,都像你这么干,都只顾个人感情,党的干部队伍会成什么样子?”
张文定就低眉顺目一幅相当受教的模样,一脸忐忑地看着木槿花。
见到他这装出来的紧张样,木槿花心里就又好气又笑,伸手指着他道:“你,你搞得部里工作有多被动你知道吗?是谁把刘祖良同志搞到网上去的?石盘都市报又是怎么回事?”
“部长,真的对不起。”张文定继续道歉,心想自己闹了这么一出,木槿花的工作肯定就背动了,不过上网和上报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让木槿花以为是自己干的,赶紧澄清道:“不过,网上的事情和报纸上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您还记得以前王部长的事情吧?那次也是有人借我的名字搞事,后来您还找我谈过话呢。这次也一样,我前几天和刘祖良发生了点矛盾,当时有很多人看到,估计有人想浑水摸鱼。”
见木槿花没做声,张文定就继续道:“报纸是怎么回事,我更加不知道,我在媒体方面真的是一个人都不认识。都市报也不是小报了,能够让他们发这种文章,起码在宣传口也要有点能力才行啊。”
张文定觉得,自己费了这么大的精力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也不能让武仙区委宣传部长纪文明白白地捡一个便宜,所以他在为自己开脱的最后,也随口加了句话把纪文明给拖下了水。
什么叫在宣传口有点能力?
纪文明身为武仙区委宣传部长,就是宣传口的人,更何况,姓纪的当初可是跟刘祖良竞争武仙区常务副区长来着,由不得别人不联想啊。
木槿花虽然知道张文定这一招是玩的祸水东引,可是她也确实对纪文明相当怀疑,而且刚才张文定的态度不错,再加上张文定的背景摆在那儿,她也不愿把关系闹得太僵,便狠狠地说:“我不管什么网络啊报纸的,你搞出来的事情,你负责。”
这个责任,张文定自然是负不起的,不过他也明白,木大部长只是这么一说,不可能真的要他负责。明说着要他负责,实际上却是表示这事情目前算是告一段落了,暂时不和他计较了,而且警告他这类事件绝不允许再次发生,若有再犯,那就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虽然没有得到木槿花的彻底谅解,可张文定已经很满意了,从木槿花办公室出来,抬手就给徐莹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吃晚饭。
今天早上组织部发生的事情,徐莹已经听到传言了,即使张文定不约她,她也准备晚上找张文定一起坐坐,好好和他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