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倒是没什么事,不过也难说,谁知道陶瓷公司那边会不会又出状况?”张文定摇摇头,抬腕看了看手表,笑道:“三哥,这才几点啊?隔中午还有几小时呢。”
石三勇倒是没看手腕,而是抬眼往墙上看了看,道:“陶瓷公司又怎么了?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张文定喝了口水,摇摇头苦笑着道:“谁知道啊?听说家属连赔偿协议都签了,钱也拿了,现在又反悔不干了,说是受了陶瓷公司的骗,还被威胁了!不过说实话,一个人赔十万,好像也是有点少。现在连记者都过来了,我们开发区都上报纸了,你说这周疤子都搞的什么破事儿啊!”
“上报纸了?什么报纸?”石三勇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个事情,市委宣传部不可能允许报道的啊。”
“是白漳晚报。”张文定就叹了口气道,“人家不归我们市委宣传部管!”
石三勇定定地看了张文定两秒,然后才似笑非笑地说道:“白漳晚报怎么了?它是不归咱们随江市委宣传部管,可要过来采访,也不可能不给市委宣传部打招呼吧?”
张文定被他这表情弄得有点心里发颤,到底不愧是干公安的,警惕性就是高。自己做足了准备搞出偶然过来看一看的样子,说话也装得毫不经意,可是就这样,却还是在刚一进入话题的时候就被他看出来了。
唉,不服不行啊。
不过,张文定也听出来点名堂了,石三勇虽然看出了他过来是有目的的,但并没有挑破,而且还拿话点了点他——在白漳晚报这个事情上,市委宣传部那边就算没有支持白漳晚报,但表现却也不是很给力。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到了魏本雄暗示他的话,记者采访这个事情牵涉到了市委和市政府,看来真是这么回事啊,说不定市委宣传部还在后面推波助澜呢。
叹了口气,张文定对石三勇投去感激的一瞥,摇了摇头道:“三哥,我还真不知道采访还有这么多道道。唉,那报纸你是没看到,上面对管委会和安监局已经点名了,我们徐主任一大早就去市里汇报了。啧,也不知道陶瓷公司那个厂房是不是有质量问题,安监局那边不肯对记者明说,我不管一块儿,也就没注意这个事情。不过,陶瓷公司的办公楼和厂房都是广强集团建的,广强集团那么大的公司,应该不至于会在厂房这种小工程上面出问题吧?”
石三勇就笑了起来,不肯再像刚才那般干脆了,摇摇头道:“建筑上的事情,我弄不大明白。”
张文定表情就僵了僵,喝了口水暗想,这家伙还真是个老狐狸。
石三勇也不说话,稳稳坐着。
想了想,张文定知道自己如果不明说,恐怕石三勇是不会再透什么消息给自己了,就道:“三哥,我想问你个事啊,不知道方不方便?”
石三勇不得不佩服这小子比自己脸皮还厚,套话套不出来了就直接相问。
他知道张文定要问什么,这件事情他自然不会去参与,他也没资格参与进去,但只是和张文定聊几句边角料,那也是问题不大的——谁没跟兄弟们八卦过领导的事情啊?
“咱们两兄弟,还说这种话?什么事,说吧。”石三勇很豪气地说,然后又加了一句,“老哥这儿是有纪律的,违反纪律的事情可不准问,问了我也不会说。”
张文定赶紧笑着点头称是,然后又压低声音道:“是这么回事,前几年,咱们开发区的项目,很多都是广强集团承建的啊。你知道的,我虽然只管招商,可是指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会领导抓壮丁了!如果那些厂房和楼房质量有问题,我们就要提前预防了,要是再出个安全生产事故,那就......唉,你恐怕也听说了,开发区年内可能会升级,这要再出个事情,恐怕这事儿就要黄了。三哥啊,跟你说话我也不绕弯子,广强集团那么个庞然大物,我可不想到时候惹到什么惹不起的人物!唉......”
石三勇就往紧闭的门口看了一眼,轻笑道:“老弟啊。这个事情你还真问对人了,估计你去问过你舅舅吧?还别说,你舅舅可能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啊,我也是听说,不知道是真是假。广强集团的董事长朱广强你知道吧?他老婆的亲嫂子,是江南山的亲姨妹子!”
“江南山?”张文定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市城建局局长。”石三勇提醒了一句。
“啊!”张文定吸了口气,他想起了这位人物,现任随江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局长,开发区上上届的管委会主任!
难怪啊,难怪广强集团能够在那几年把开发区内的项目接下了一大半!
石三勇对张文定笑了笑,又道:“江局长家的夫人,小时候就被送人了,和她妹妹是双胞胎,小时候家里穷养不起送人的。那时候的苦说了你也不懂。啊,两人是亲姐妹,但不同姓,所以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再告诉你个事,江局长家的夫人啊,在咱们随江也是个名人了,啊,电视台的主持人,别看人家快四十岁的人了,那气质,啧啧,不比你们徐主任逊色多少。呵呵......”
张文定听糊涂了,白漳晚报的报道里,可是大有将陶瓷公司的事故往工程质量问题上去引的倾向,这真要引上去了,那火就有可能烧到开发区上上届管委会主任、现任市城建局长江南山的屁股底下去了。可是听他刚才话里的意思,江南山的夫人应该在宣传系统混得不错的嘛,为什么他先前暗示白漳晚报的事情,市委宣传部有隐隐推动之意呢?
难不成,这事儿是宣传系统内部有人掐架了?
又回想了一遍刚才石三勇说的话,张文定就感觉到快要摸到脉络了,在这个时候,石三勇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说没用的话,他特意提到江南山的老婆长得很漂亮,这应该是一个关键。
可是,这个关键是什么意思呢?不会是宣传部长垂涎江南山的老婆但没到手所以就借这个机会要搞江南山吧?
妈的,你堂堂市委常委,要搞江南山就搞去啊,别拿我们开发区当枪使好不好?
张文定还想再问点什么,石三勇就再也不肯说了,反而再次强调,刚才所的事情,都是听来的,不一定准确。
这欲盖弥彰的说法张文定自然明白其意思,也不想留在这儿等他的中午酒了,他还准备去一趟市委,到老干局问一问舅舅严红军,以便更好的了解这里面的内情。
是的,他是怀疑市委宣传部长因色起心而要动江南山,可是这个原因毕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一点。他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比如说,江南山背后的人物?
然而还没等他向石三勇告辞,徐莹就打来电话,让他火速赶到管委会去,又有人到管委会里要说法来了。这次来的人除了死者的家属,还有伤者家属和陶瓷公司的部分员工。
这时候,石三勇也接到了电话,要带人前往开发区管委会维持秩序。
石三勇对张文定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看来今天中午只能吃个盒饭对付了,晚上再喝。”
张文定对于喝酒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晚上喝不喝都无所谓,只是石三勇这么说了,他也只好顺着他的话应了,由于石三勇还要打电话召集人员布置任务,他也就没再多等,下了楼开着车先往管委会去了。
说实话,对于徐莹打电话叫他回管委会去,他还是很不爽的,这种破事儿自有相关的人员去管,跟他这个招商局长八杆子打不着,他回去干什么呢?
他去了一不能和那些人打架,二给不了那些人任何承诺,去了也只是个摆设啊。
超了前面一台车,张文定就在心里暗暗想着,找个机会跟徐莹说一下,开发区这边也设个信访局或者信访办算了,以后出了这种事情,就有专门的人和他们和稀泥去了。
赶到管委会的时候,张文定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次的人相当强悍,好些人居然还拖家带口的,老人孩子齐上阵,不暴力不冲动,但几十个人站在管委会一楼的过堂中跟堵门似的,相当打眼。
张文定站在大楼的门口,只见龚玉胜在一群人的围观中显得极为无奈,不停地跟这个说跟那个说,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但又还要尽可能地安抚他们,免得他们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就算不过激,他们要觉得管委会不想管这事儿了,转而跑去市政府甚至是市委去,那责任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尽管知道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尽管恨不得跳起来打人,可龚玉胜还是赔着一脸笑,不管这些人的话多难听,他都只当是赞美他了。
看到张文定出现,龚玉胜就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知道张文定来了也不会让这些人就此走开,但是,总归有个人来跟他一起分担压力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