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文学 > 其他小说 > “我”高林 > (二)初识亲人
一天半之后终于找到了他的家人,很快,父母,弟弟一行三人风风火火的往医院赶。

凡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个多钟头前护士过来通知说找到家人了,他们很快就来。凡听到这个消息时没觉得特别惊喜,只是好奇,自己的亲人会是什么样子的,然后重要的是,想知道自己是谁。

过去的两天里,我是谁这个问题强烈的困扰着凡,使他经常处于自己是在做梦的幻觉里。有时候他会安安静静的等这个梦醒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的那漆黑一片,有时候好像突然惊醒,愕然的四处环望,我是谁?我在哪里?细想之下,噢,我失忆了,随之而来就是一阵恐慌,从头忽的一下凉到脚底,半天都暖和不起来。

除了惊恐,还会时不时就会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在身体里抑制不住的燃烧,烧到他觉得自己马上要爆炸了,一心只想跳下床,从窗户,从楼顶,从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飞起来的地方跳出去,在风里烧成一堆灰烬洒落在大地上,最后被一阵大风卷走,什么都没剩下,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凡认为如果一定要报复上天指派给自己的悲惨命运,没什么比这个方法更好了。

可自己竟然是有家人的!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没觉得很特别,仔细琢磨了一会突然惊呆了,原来我真的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不是漫无目的飘在空中的柳絮,我有根,我和某几个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个感觉真奇怪。

等待家人来的这一个多小时显得特别漫长,终于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门猛地被推开,哐当的一声,随之声浪像山洪暴发一样呼啸而来。

“凡,凡,真的是凡。”

“爸,真的是凡啊!”

“凡!”

据说是自己家人的几个人很快聚集到了凡的床边,此起彼伏的声浪表达着他们的惊喜,凡对他们的热情有些措手不及,觉得要把自己压倒了,仰面朝天躺着的姿势让他很不舒服,撑着床想坐起来。

马上一左一右两个人扶住了凡。

“哎,轻点,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不大能动”

坐定之后,凡感觉床的左边晃动了一下,然后有人靠近自己,贴在自己的胳膊上,又听到几声抽噎。

“凡,我是妈妈……”

“哭什么呀,他不是好好的嘛。”

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中年男声。

“我叫凡?”

凡对“我是妈妈”的声音很陌生,但他记住了这个温柔悦耳的声音,这时候让他更感兴趣的是自己的名字好像叫“凡”。

周围沉默了两秒之后,还是妈妈的声音。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那还记得妈妈吗?”

凡摇头,随后周围又沉默了两秒钟。

“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妈妈又问。

凡很坚定的摇头,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叫凡,周仲凡,你还有个弟弟,叫周仲风。”

“凡,周仲凡……周仲凡……”凡嘴里一直在默念,好像怕自己会忘掉似的。“我叫周仲凡,我弟弟叫周仲风。”

凡边说边使劲的点头,确认自己没有忘记。

“我就是风,你弟弟,我们今年都是28岁。”凡感到自己的手被抓住,是一双有力的男性的手,抓住他的人继续说:“虽然你就比我大二十分钟,可是总像个哥哥一样保护我。”

“是嘛……”凡想了一下,用另外一只手仔细的摩挲弟弟的手,这只手的骨骼似乎比自己的更粗壮有力一些。“那我们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是啊!是啊!”

病房里爆发出一阵笑声,笑的就像误会消除了之后大家都很放心很轻松的样子。

“好奇怪啊,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竟知道我们是双胞胎。”

说话的是弟弟,凡已经牢记了弟弟的名字和声音,他的声音很厚重,坚定,不知道别人听自己说话的时候是不是这个感觉。

“我知道一起出生的就是双胞胎,长得会很像。是的,很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可是又好像记得很多东西。”

“那你还记得什么?”

一个中年男声马上问,声音很急促。

凡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有些茫然,同时又在很努力的回忆。

妈妈拍了拍凡的肩膀,说这个是爸爸。

“噢……是爸爸……”凡默默地记下了爸爸的声音。“我不知道我还记得什么,或者你问我?”

“你记得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不记得!”凡断然回答。

“你是做进出口贸易的,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

“是吗?”凡听到这个,对真实的自己产生出一种特别不可思议的感觉。在没确定自己是谁之前,任何一种样子都有可能,也许孤身一人无亲无故,也许是散落在城市各处出卖力气的打工一员,或者在一家默默无闻的小公司跑个腿打个杂。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只是听起来像是在说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把这个人安在自己身上感觉特别不稳当,随时会掉了再也找不到的似的。

不过,等和自己熟识了就好,凡想。

“是啊。”这回是妈妈在说话。“公司是你和另外一个人合伙办的,你是大股东。”

“那个人是谁?”

“他叫何东,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大学也在一间学校,毕业之后你们两个一起创业,这么多年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是吗?”凡轻轻的摇头。“不记得这个人。”

“呵呵,不记得也正常啊,你连妈妈都不记得了。”

“嗯,我想慢慢的就都会记起来了。对了,我是不是结婚了?”

“啊?”,“没有!”,“没有啊!”

几个人同时否定。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个感觉,我结婚了。”

“没有,你一直忙,连女朋友都没有,你弟弟倒是马上要结婚了。”

“是吗?”凡转着头寻找弟弟的方向。“那恭喜你了啊,风。”

“谢谢哥!”风又再次抓起了凡的手,两兄弟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你恭喜过我了,我现在房子的首付是你给我的结婚贺礼。”

“啊?这是真的吗?”

“当然了,我们两个感情好的就像一个人。”

凡深深地吸了口气,弟弟的话,还有从他握住自己的手传过来的温度让凡有了种重生的感觉——自己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愿意对自己的家人倾囊相助,他们也同样爱自己,此时正围在自己四周,一团火一样。

凡觉得有股热气从脚底慢慢升到头顶,就像好运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自己头上那样,之前所有的惶恐焦虑全都烟消云散了。

凡的情绪高涨了起来,开始不停的询问关于自己的各种信息,家人每一条都会耐心的回答,有时候是妈妈说,有时候是爸爸,主要是关于自己小时候和成长过程中的事情,而长大之后工作生活中的问题都是由弟弟回答。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从一开始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渐渐地每个细节都会用绳子串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的安放在大脑本来的地方,到了晚饭时分,凡终于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已经合为一体,纹丝不差了。

从描述中得知,自己和弟弟虽然是同卵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至今为止,只有妈妈能准确的从外观上区分二人,连爸爸都不行,但性格却很是不同,自己外向好动,弟弟则内向敏感。听到这里时,凡不由得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真的啊?

妈妈说当然是真的,小时候家里来客人,把你抱起来说跟我回家好吗?你会说,好啊我们走吧!你弟弟就不行,连碰都不让碰,一见到生人就躲到我背后。

听妈妈这么说,凡哈哈的笑了起来,好像活泼好动的性格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体里面。

弟弟还说了好多两个人读书时的事情,说自己很好强,不能允许弟弟的成绩超过自己,还重点描述了自己的好友兼合作伙伴——何东,他是自己的发小兼大学同学,当初创业的时候,几起几落,他一直都没有离开,除了家人,自己跟他最好了。

凡问自己出事有没有通知他呢?弟弟说这两天为了找你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关机,不过没关系,只要他接到通知就一定马上来探望自己。

后面妈妈补充道:何东可是个两百斤的大胖子,到时候别吓到你。

凡说,我根本就看不见啊!

妈妈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凡只好反过头安慰她说没事,我没事。

一个下午就这么又哭又笑的过去了。

吃过晚饭弟弟有事先走,爸爸妈妈则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自己的往事。凡对那些细碎的琐事并无印象,但某些内容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就像妈妈描述自己年幼时跟弟弟开玩笑,用橡皮筋弹他的后脑勺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也会抽筋似的感到一阵刺痛。

此时距离车祸醒来已经有两天时间,凡的眼前依然一片漆黑,世界既是变幻莫测的,同时又好像一切早已经设定好,只要有人稍微带动一下,自己便会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走去,再也不会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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