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羊都映泱伤心离去的背影,明克敌叹息一声,但却并未追去。

他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何况,羊都映泱,或亦不想要他的安慰。

毕竟羊都家落入此等境地,追根究底,他也难逃干系。

而治狱吏亦不催促,垂手立于一旁,静待明克敌的吩咐。

稍许片刻,明克敌感觉其应稍稍平静下来后,刚准备直接离去时。

羊都公城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冷然说道:“明家小子,许久未走,可曾看够老夫笑话?”

明克敌微微皱眉,冷冷说道:“某很是好奇,是否在尔眼中,这世上之人,尽皆心恶之徒?某如此,你之亲女,亦是如此?”

羊都公城默然,没有出声。

明克敌摇了摇头,亦懒得和他生此闷气,淡淡说道:“告于你知,某未有此等闲心,看一将死之人的笑话。”

“某能来此地,只不过是受尔之亲女所托而已。”

羊都公城再次沉默,许久后,锁链叮当之声响起。

羊都公城转过身来,消瘦脸上,目光仍旧锐利,充满野性。

沉声说道:“明家小子,历来成王败寇,某从未后悔之前所为,亦能坦然接受今日下场。”

“然,你应知晓,此间之事,皆某一人之罪,泱儿并未参与其中,更甚者,泱儿为你,为此北地之民,不惜与某这亲父决裂,亦要揭发于某!”

“某不求尔等能对她感恩戴德,亦不求你能将其迎入门内。”

“只望尔能遵守郡守之言,护她一世安稳,莫再让她坎坷。”

“如此,某亦可与你恩怨皆消,便是来日阴司重见,某亦不再为难与你!”

说罢,羊都公城死死盯着明克敌,干裂的嘴唇蠕动,颤声问道:“尔可能应之?”

明克敌深深看他一眼,郑重说道:“便是你不与某言,某亦会如此!”

“但凡某明克敌尚在一日,羊都小姐便可无忧一时!”

“某向来说到做到!”

“呼~~!”

羊都公城长长呼出一口气,闭目说道:“某不会与你道谢,但此番,亦算某欠之于你。”

明克敌摇了摇头,忍不住问道:“既你如此牵挂于她,为何刚才还要恶言相向?”

羊都公城默然,侧过头,将面目隐藏在黑暗之中。

声音低沉的说道:“羊都已为逆贼之姓,若不如此,她亦有几日可活?”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耶!

明克敌点了点头,随即未在多言,径直离开牢狱,与门外羊都映泱回返家中。

三日后,新任郡守到来,羊都公城亦开始行刑。

第一天,他被拉至市集,当众割去鼻子。

在场郡府之民,无不拍手叫好称快。

第二天,他复至此地,被脱掉鞋子,剁下脚趾。

围观者亦是畅快无比。

第三天,羊都公城被拉至城外山林,腿臂脖颈,尽皆套上粗绳,随被车裂分尸。

其一众族人血亲,亦在此处,被枭下首级,弃尸荒野。

而与此同时,羊都映泱亦被府役带离,迁往边境。

明克敌站在院外,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自己亦不知心中,是何种思绪。

许久后,明克敌叹息一声,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红莲荷包。

此为羊都映泱临走之际,赠于其之。

打开荷包,内藏一律青丝,与一片白绢。

绢面之上,则绣着四行寄语,每行四字。

“以发代身,相赠于君。”

“不求常念,但望偶思。”

自古两难之事,唯有美人情深。

这一切的一切,以一情字开始。

而最后的最后,则以一怨字为终。

或许两地分隔,此世难见,亦便是两人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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