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敌?”

男子端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满不在意的说道:“我听过你,秦军鬼士,万夫莫敌。”

明克敌走到男子身前,凝视着他沉默片刻后,直接盘膝在他对面坐了下去。

好奇的问道:“既听过我,你便不怕吗?”

“怕?为何要怕?”

男子抬起头,似笑非笑道:“与其谈怕,不如说反倒应为庆幸。”

“能死在你这等凶名赫赫的将领手上,亦不算辱没了某樊简!”

明克敌在厅内四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目光落在了面前桌案上的一方铜印上。

出声问道:“你是这樊城县令?”

樊简不卑不亢:“正是。”

“你既知必死,为何不曾逃走?“

明克敌有些好奇:“莫非是想要投诚?”

“砰!”

“荒谬!”

樊简一掌拍在桌案上,双目怒睁,看着明克敌的目光,就宛如见到杀父仇人一般,大喝道:“某樊简虽非名士,但亦知道忠义之士,不侍二主,我又岂会向你等投诚?!”

说罢,樊简顿了顿,脸色瞬间黯然了下去,有些萧瑟的说道:“只是你等贼寇入侵,家已不家,国将非国,某就算逃,又能逃到何处去?”

“何况某樊简即为一县之令,此城之主,那便是百姓之天,我又岂能弃城内百姓于不顾?”

“即便要死,也应该是我第一个死,某守城不力,得此大祸,愧对这满城之人,死,亦不足惜!”

明克敌默然,他明白樊简的意思。

破阵屠城,是这个时代很多将领都会做的事情。

樊简便是害怕,如若自己逃跑,会激怒秦军,一气之下,屠了这满城之人。

所以甘愿留在此地,闭目等死。

樊简端起酒壶晃了晃,轻笑道:“此乃败者之酒,而你为胜军之营,还请恕此酒不能与你同享,只我一人独饮了。”

说完,自斟自饮,一口而尽。

“明将军,你虽凶名在外,但在我观来,亦非极恶之徒。”

樊简抬头直视明克敌,目光真诚:“所以,某临死前,想求你两件事,可否?”

明克敌微微皱眉,轻声道:“你先讲来,我再回你能够答应。”

“好。”

樊简再饮一杯,朗声道:“一者,我已派人传令下去,秦军破城之后,城内之民皆三日闭门不出,更不会有人抵抗,将军可否放过他们?”

“可。”

明克敌点了点头,没有犹豫。

他本就不喜欢屠城之事。

即便杀人,也应该需要一个理由吧?

因为攻城之力,或麾下死伤众多,便牵连一城之百姓?

这本来便毫无因果!

“将军仁厚!”

樊简拱手行礼,随即扭头看了看后院的方向,双目瞬间通红,咬了咬牙说道:“二者,某之家眷,一共十六人,皆在此处。一应男丁,将军不必留情,可尽数斩杀,但一众女眷,哪怕与人为奴为婢,亦无不可!”

“只求将军,能饶过她们一命!”

明克敌长呼一口气,犹豫片刻道:“如若她们此后不想着为你复仇,我尽力。”

“多谢将军。”

樊简亦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一丝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溢出,但他却浑然不觉。

冲着明克敌笑了笑,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如此,某既死,亦安心矣!”

明克敌起身,看着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叹道:“你是个好官。”

“但你却不是一个好的家人。”

“咳咳,将军如此说我,但你又何尝不是?”

樊简咳出两口黑血,嘴角含笑道:“你在秦人眼中,是一位攻无不克,开疆扩土的神将。”

“但在我等赵人眼中,你却只是一个头生双角的噬人恶鬼!”

说罢,樊简坐直身体,右手按在铜印之上,死死攥住,朗声道:“该言之语,已然言毕,这无用之躯,无用之头,尽管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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