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接受现实
医院——
“你没事你好好休息，你说你隔三差五就给我和老张打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断奶想喝奶了。”章局捧着他的宝贝保温杯，胖乎乎的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到底还是有三分埋怨的。
傅千烆这一受伤，刑侦队里的事情就都落在张副局和章局两位老人家的头上了，本来这中间还有一个副手马文夹着的，但是这位任劳任怨的副手一趟西南之旅以后就躺医院了，据说那场爆炸里他为了护着被吓破胆的当地民警，硬是被爆炸时飞溅的玻璃直直插进后背，事后玻璃渣子取出来以后缝了好多针。
大概是因为住在同一家医院，同一栋住院楼，马文闲着没事就拖着小吊瓶跑到楼上私人病房和他傅哥交流案情。
而问题就出在了交流案情上。
“马儿说那场火不是她放的。”傅千烆死死地盯着章局。
“啧，你怎么又开始钻牛角尖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成吧我这么跟你说，”章局拍了拍屁股坐在椅子上放下了保温杯，“第一，她在你胸口开了个洞，第二，我们的人把张副局从莫司言手中救回来，张副局亲口说，她让莫司言杀了张副局。”
马文缓缓地挪向墙角，充当一个无声的背景板：现在这会两位大哥说的内容可是充钱才能听的，他连呼吸都分成三次呼出来，生怕章局他老人家回过身把他赶了出去让他错过了接下来的惊人大瓜。
空旷宽敞的病房房门紧闭，除去角落里站了一个不敢喘大气的马文，没有旁人。风卷着窗帘呜呜作响，消毒水的气味渗透到空气中的每一个缝隙里，随着人的吸气吐气灌进人的肺里，呛人又窒息。
“我查过她的档案，她的档案跟她真实的信息有出入，显然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可想而知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假人，再加上有莫司言这层关系在，很难不让人把她和不可告人的目的联想到一块去，更何况，整个刑侦队上下对她都没有警惕性，她万一真要盗走点什么机密，或者是日后进了警局，利用职业便利为犯罪分子谋利。”
说到这里，章局正色望向傅千烆：“人是会变的，你要接受事实。”
后者一言不发。
“不可否认，她可能真的喜欢过你，但是你小子稍微冷静一下想想，当她决定回到莫司言那边的时候她就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章局感慨般摇了摇头，“心脏啊，那一枪离你心脏就差那么个几厘米，你还能活着在这跟我说话是天意啊。”
傅千烆心里那股火突然就灭了下去，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拼尽了力气找到的任何一点想替她辩驳的理由都会呼然暴起又无声地灭了下去，空余满地狼藉灰烬。
他自从知道了颜璐的事情以后一次都没有闹过，恍若当初那个一点不顺心就要让人血溅当场的傅千烆不是他本人。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每当他心里的火气歘地冒出来，即将要惊天动地地闹上一场的时候，总会有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他，在脑子里提醒他：傅千烆，纪律。
把一个人看得太重，久而久之就在心里烙了印子，从此以后，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还在心上，痕迹是不会消失的。
傅千烆沉默着，伸手去摸烟，却摸了个空。
身为傅哥的贴心小棉袄，马文一个激灵抬脚要去给傅千烆找烟，但是某一瞬他看见傅千烆似乎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这是……不抽了？
章局他老人家可不惯着傅千烆的臭毛病，何况医嘱说了戒烟戒酒，但是对于傅千烆干脆利落不闹着要烟这一点他多少还是有点惊讶。
章局看着傅千烆出神地望着窗外，英俊硬朗的侧脸连同下颚崩成了一条线，直至许久以后他才终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一笑：“——呵，事实，天意。”
只见他突然带着点笑抬眼看章局：“事实是她放着我家万贯家财不要，放着我这个人傻钱多的大鱼不钓，非要拼死拼活生死一线地跟别人走。”
“天意是那一枪没打中我身后的氢气罐，反倒打我身上，关键是知道我穿了防弹衣却还是往我身上打，不往头上开个洞。”章局瞅着他有一瞬眼神错开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保温杯，随即哼了一声：“你接受不了现实我们都能理解，但是你非要费尽心思去给她开脱就没必要了，毕竟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张副局长也好，你自己也好，都是亲身经历过她的转变的，这点不用我提醒了吧。”
“人心幽微，复杂叵测，自古以来最摸不透的就是人心，”章局盯着他，“你又怎么知道她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别的，就非得是为财。你又怎么知道她一开始瞄准的不是你的猪脑袋只是不小心失了手。总而言之你能活下来靠的是你妈每年大把大把地为你烧香祈福，你就别在这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养伤比什么都强。”
傅千烆眯了眯眼睛，目光深处隐约浮现出一丝丝不相信。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相信她已经变了。”
这回章局直接没了耐心，懒得和他废话：“我看你这一枪中的不是身上是直接打你猪脑袋里面去了，全市局上下都跟着担心你为情所困作出错误的判断，生怕你因此犯下错误，拼了命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想让你认清事实，就你一天天地疑神疑鬼的，非要认为这是在演戏。”
章局说着激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肥肉在他的巴掌底下发出清脆地“啪”声，他似是不解气，一手抓起自己的保温杯起身就想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傅千烆的智障病毒传染。
末了章局觉得不解气，憋了一肚子气回头看他一眼：“我看你要是还不清醒正好趁现在在医院去检查一下脑子。”
傅千烆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意味不明地又笑了一声。
向来只看见他嚣张得仿佛地球容不下他的模样，章局看见他这样黯然神伤的样子多少也于心不忍，或许觉得自己或许说话过于伤人了，他略微缓和了一口气道：“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藏着掖着不服从组织不服从纪律，又太过聪明了，现在的状况终归是她本性如此，我们都得学会接受现实。”
“去他妈的本性。”
傅千烆低低地骂了一句。
他向来听不得别人说颜璐半点不好，纵使事情到了如今的境地，颜璐始终都是扎在他心里的那片逆鳞，稍微一点风吹草动，谁不经意碰一下他都忍不住蹦起来撕下对方一块肉。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这场梦真TM可怕，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法从噩梦里醒来了。
明明他才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全盘托出再无隐瞒，明明她已经带自己回去见了家长，明明好几个深夜睡不着时她窝在自己的怀里念着自己的名字，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夜之间面目全非。
章局叹了口气：“你必须学会接受。”
傅千烆不说话。接受——接受什么？
傅千烆沉默了半晌，此时此刻他大概很需要一支烟。
他用力地闭上眼转瞬睁开：“我明白了。”他声音嘶哑，“我会努力的。”
章局松了一口气。
“你好好养伤，组织里给你批了假，你过段时间再回来吧。”
章局说得很含蓄，毕竟傅千烆与颜璐以前的关系，按理说他这会要接受上头的调查，关小黑屋也不为过，但是不知道组织内部达成了某种什么样的共识，以至于现在傅千烆还安稳无忧地躺在医院里，甚至可以从队里的小崽子口中得知一些关于案情的情况。
傅千烆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章局终于看向了墙角里的“背景板”，交代了几句“背景板”要照顾好傅千烆，然后在市局里的电话轰炸下夹着公文包急匆匆地走了。
马文目送章局走了以后，他静悄悄地缩在角落里打量自家傅哥，他家傅哥的侧脸一如既往的英俊逼人又桀骜不驯，恍恍惚惚地让他想起每每有行动时他家傅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勇，可现在他的眼梢下多了几道细细的纹路，仿佛伤痛与岁月刹那间穿透了他的肉体，给他的灵魂深处留下了道道伤痕斑斑血迹。
“马儿。”傅千烆的声音恍若被砂纸砥砺而过，沙哑得不成音节。
马文心里一颤，面上不动声色：“傅哥你说。”
傅千烆明明就在眼前，但他的声音沉沉地似乎从遥远的地底里传出，听在耳朵里闷闷的。
“真的是她吗。”傅千烆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的伤口上。
傅千烆被狙击的时候马文没在当场，但是肖大眼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鲜血瞬间从傅千烆的体内飙出来的那一瞬。
马文忽而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作答，毕竟他们搞刑侦的讲究证据，况且他也没在当场看见。
他想了半天，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傅哥，现场有她的血液和DNA，蔡队长也说狙击手是个女的。”他看见自家傅哥痛苦地闭上眼，“傅哥，我们还是接受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