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我从小就不食甜
临近年关返乡的高峰,人人提着行李怀着喜悦的心情挤向人潮拥挤的车站或者飞机场。
一个穿得单薄的小女孩拖了个银色的行李箱,在拥挤的人潮中被你推我挤得满脸不知所措,离她不远处有一个穿了件羽绒服的娃娃脸男生一路挤着人群踩着别人的脚面到她身边,一手扶着她的行李箱一边用身体给她挡了部分拥挤过来的人。
女孩紧紧咬着下唇,清秀的眉眼因为彷徨无措显得更加柔弱可欺,到底还是挤的人多了,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中年妇女狠狠地撞在她身上时她脚步踉跄间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凶狠。
但是这种事情在车站里太常见了,人人都不会把这种事情当一回事。娃娃脸连忙扶了一把女孩子,他白嫩的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因为即将返乡而兴奋。
“璐姐,行李我来拿着,你先上车去吧,待会我会和你汇合的。”
颜璐看了一眼拥挤的人流,虽然想问他一个人能行吗,但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随即点了点头。
她答应过带阿玉回家,恰好遇上过年这个好日子,约摸七八年没回过家的阿玉纵使是抢不到高铁飞机票也无所谓,更何况像阿玉那样的身份——曾经有过吸.毒史的,比起豪华的高铁飞机,火车或许更适合他也会让他觉得更安全。
颜璐随着人流的推搡和拥挤,这个过程中不知道被多少人踩了脚,也不知道踩了多少人的脚,总算是挤进了车厢里。
火车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厚又说不清的窒息的味道,或许是烟味、酒味、汗味,具体是什么颜璐也说不清楚。
她的座位上坐了一个熟睡的大叔,络腮胡子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在嘈杂的环境中也丝毫不影响他安然恬静地闭目。
颜璐没有叫醒他而是站在了一旁。
过道里不时有人走过来走过去,靠窗户的位置上有小孩子嘻嘻哈哈大笑着过年啦,有忙碌了一年的民工凑在一起清点今年的收入,笑着说自己的孩子上高中或者上大学了。
颜璐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说过他有一回过年回家的时候坐的是长途大巴,那个时候监控还没有现在普及,大巴上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在某一个路边停车时路边冲出两个持刀的歹徒,他们拿着刀和麻袋威胁车上的人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那是他们一车子人忙碌了一整年的血汗钱啊,可是在刀子面前他们谁也不敢反抗,有人哭出了声,有人哀嚎求饶,但是没有人反抗。父亲说他当时坐在车子的最后,提了破破烂烂的两个蛇皮袋,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他在路上捡回来的柴火,另一个袋子装的是不知道去哪里淘来的破烂,比如铜芯、铁丝、铁钉之类的杂物。
歹徒凶神恶煞地让他把钱交出来,他说他没有钱,他只是一个捡破烂的。
当时颜璐还小,眨巴着眼睛趴在父亲的膝盖上问他:“那最后他们找到了钱吗。”
爸爸摸着她的小脑袋瓜说:“当然没有啦,爸爸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栽在两个小贼身上。”
小小的颜璐高呼着爸爸好厉害,又好奇地问他:“那爸爸不会害怕吗,刀子割人很疼的哦,会流血的哦。”
爸爸说道:“不怕啊,心里一想到这些钱可以给你和你妈妈买好吃的,再害怕也不会害怕了。”
想到这些,颜璐看着那几位衣服洗得发白的“父亲”,心里莫名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
络腮胡子大叔不知道怎么醒了,他一醒来就看见一个乖巧的女孩子站在边上红了眼圈,他操着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方言口音站起来:“你要哭吗,不能哭啊,你快坐我这来。”
颜璐想摇头拒绝,可是那个大叔很快起身提了行李走了。
颜璐心想:我应该说谢谢的吧。
车厢里拥挤而窒息,颜璐把头倚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拥挤的人流人人洋溢着笑容。
她不知道怎地,目光遥遥地向远方瞥了一眼,这一眼很短促,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很快收了视线。
阿玉比她晚上车,但是男孩子的力气要比她优势得多,他三两下就从过道中挤过来,一手嘿咻一声就将颜璐的行李箱先往头顶的行李架上一塞,随即把自己的背包也往上面一挤,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往颜璐旁边一坐,随口抱怨一句“累死了”,可眼神是兴奋的,如同要去郊游的小学生。
大概是返乡的愉悦冲淡了他的警觉,他没发现颜璐的情绪低迷,说话的声线中带着明显的兴奋和颤抖:“我好多年没回家了,你说阿婆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颜璐从未在傅千烆面前说过假话,同时她也没说过实话,她一直没有告诉过傅千烆,她和阿玉来自同一个地方。
颜璐不动神色收回了视线,给阿玉拿了一包纸巾递过去,示意他擦擦汗水,温软的声线从善如流地说出一串方言:“会的,你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她不会认错的。”
阿婆是阿玉的奶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牵挂却没有颜面去见的人。他们的家乡是一个平凡的小村子,平凡而纯朴让他们嫉恶如仇,平日里偷鸡摸狗都要被骂上一年半载,更何况是吸.毒贩.毒这种事情。
阿玉一直害怕阿婆责怪他,所以他一直不敢回家。
但是颜璐不同,颜璐是大家眼里公认的“别人家的孩子”,只要有颜璐陪同,哪怕是他在外面把天捅破了,只要颜璐不说他不好,大家就理所应当地会认为他是好的。
颜璐正是拥有着这种莫名的亲和力和信服力,所以当颜璐以带他回家为条件作为帮她完成某些事情的报酬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颜璐认出他并不奇怪,因为他的样貌这些年一直没什么变化。
可是他认出颜璐是个意外,特别还是五年前他亲眼看见颜璐站在某位叫不出名字的“大老板”身旁时,他更是震惊到怀疑自己眼睛出了幻觉。关于颜璐经历过什么他不清楚,大概是他自己也隐约觉察到颜璐隐藏的事情不方便说出口,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问。
他想了想,索性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真的和那个大队长谈对象了?”
阿玉说的是方言,大概是因为踏上返乡之路让他兴奋,他和颜璐的交谈不再用普通话。
颜璐淡淡地瞥他一眼,那一眼并没有蕴含特别的感情:“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玉嗐了一声,在身上乱七八糟地摸出几根棒棒糖,将其中一根粉色的棒棒糖放在颜璐的面前,自己则撕开绿色的包装纸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根糖口齿不清道:“好奇嘛,我虽然叫你姐,可是我岁数上是你长辈。”
颜璐看了眼掌心里的糖没说话。
阿玉又问道:“对了你多大了。”
“22周岁。”“卧槽,我比你大一轮呢,你怎么这么显老?!”
颜璐视线向右一瞥,一记狠厉的眼刀子直戳阿玉胸口。
阿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装模作样地啪啪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说出来。”
颜璐:“……”这一刻,她后悔答应带他回家了,不知道在车上弄死他的成功率有多大。
阿玉基本就没求生欲这种东西,他见颜璐不说话,以为对方没放在心上,口齿不清地道:“嗐,听说那个大队长跟我差不多的岁数,他也怪显老的,不过没事,他有钱啊,你看他那天穿的戴的,哎不是我说,如果你把他领回村里,那他绝对能得到动物园里猴子一样的待遇,全村人排着队来看他。”
颜璐对于阿玉没文化的比喻表示哭笑不得,但是他比喻得确实恰当,毕竟傅千烆无论走到哪都是个发光体。
阿玉见她发呆,用手里的棒棒糖戳了她一下:“真的,你说说你怎么不带他回家去看看,我看着你俩郎才女貌的,其实可以考虑考虑,只不过吧有钱人家规矩贼多,也不见得就好了,但是好歹有钱啊,再说我看他脑子没你好使,你动动脑子绝对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阿玉煞有其事地皱皱眉头,大概是回想起了那天后花园酒吧的事情。
颜璐手指无意识地转着手里的棒棒糖,五彩的糖纸在她的视线中泛着迷离的光,像一个悠久触碰不到的梦。
她问:“如果你是女的你会喜欢他吗。”
阿玉的回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那当然啊,你看他那表,那衣服,那家境,还有他那身高,啧啧,真气死人,怎么身高就不给我分一点,还有他那张脸我一男的都觉得真TM酷。”
颜璐嘴角浅淡地一勾,痕迹很淡,旁人看着她丝毫觉察不到她有表情变动。
她又问:“如果你是个女毒贩,你还敢喜欢他吗。”
阿玉一愣,继而静静地看着颜璐面无表情的脸,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颜璐心里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糖还给阿玉:“心里揣着秘密的人哪敢自己走到太阳底下去。散就散了吧,散场是难免的,尽兴而归就好。”颜璐背靠椅背眯了眼睛“对了玉叔,我还提醒一点,你大概忘记了,我从小就不爱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