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你捅过马蜂窝吗
拥挤，窒息，无法呼吸。
白甜甜被反绑着双手，眼睛和嘴巴也被布巾绑得严严实实。
大概是恐惧的心情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形成了情绪的两极反转，让她现在处于一个将要崩溃却差一点的状态。
她能感觉得到周围密密麻麻地都是人，他们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重重的呼吸从对面的人鼻子中呼出，然后被她吸进肺里。这种窒息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将她的头按进了腐臭的下水道里。
当然，她不知道下水道是什么味道，但是这种窒息又令人发狂的黑暗让她联想到了最可怕的炼狱。每个人都像是阴渠里的老鼠，在狭小封闭的空间内汲取着毒气，好似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阴渠，在逐渐吞噬感官的黑暗中，人们忘记了自己是人，只当自己是老鼠。
更可怕的是，将他们关进阴渠的人也是如此认为的。
……
“情况就是这样。”
傅千烆蹲在离指挥车十多米的地方，电话中传出细碎的不锈钢保温杯碰撞的声音，而他蹲着的那块地，地上的野草被他无情地连根拔起，光秃秃的地面堆了三四个烟蒂。
电话那头是章局，在傅千烆汇报情况后，他保持着沉默，如果不是还能听到那边有点动静，傅千烆都以为电话是不是占线了。
林宇辉一行四人已经送回怀宁，警校的那几个小年轻站在指挥车附近等待指示。然而，可以直接下达命令的人却蹲在一旁拔草。
案子眼下的情况可谓是一筹莫展，除去冒出一个罗云，还有白家豪所说的腱子肉大汉，其他的并没有可攻破之处。
警校几个小年轻并没能够摸清楚敌方有几人，更不知道被绑者是否就在他们层层包围的这个地方。
从警数年，这种案子前所未闻，看似复杂离奇，可实际上都是因为他们没抓住侦查方向，并且被犯人牵着鼻子走了。
太被动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把一个拳击选手放到乡村广场上，一身力气无处发泄被迫和广场舞大妈一起跳小苹果。
电话里那个永远抱着保温杯的老大哥总算是发话了，他问：“你怎么看。”傅千烆真想真情实意地嘶吼一声“老子特么不看”，可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狠狠地拔了一根无辜的野草，在手指间绕了几下沾了绿色的汁液，随后他一脸嫌弃地甩甩手：“要不我提个板砖过去看看？”
在傅千烆还不是刑侦队一把手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板砖单枪匹马勇闯贼窝，最后还意外地将大鱼抓到了的辉煌战绩。
章局捧着保温杯就差“呸”他一脸，可傅千烆却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茬：“啊对了，有件事跟你说一声，我让人把飙车的那煞笔给放了。”
飙车两个字在章局的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他明白过来了，额前青筋一爆破口大骂：“傅千烆你没脑子是不是！你心里还记不记得纪律！”
傅千烆早就料到章局会发火，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那股劲一下就附在了他身上：“那您老人家说我该怎么办。”傅千烆说的飙车那煞笔是肖大眼以及一干交警们速度与激情给抓回来的，为了三千块钱开着那辆车在市里狂奔的那个大傻子。
纵使他的供词很荒谬，可是却又挑不出错。
然而傅千烆在这份挑不出错的供词里发现了一丝端倪：一个没开习惯豪车不知道刹车在哪里的人，居然能和肖大眼飙车一路飙到郊外？这人要么就是天赋异禀到给他一部飞机就能开出外太空，要么就是他在撒谎。
而傅千烆倾向后者。
那人本来得在拘留所或者看守所待上好一段日子的，但是就在傅千烆打这个电话之前，他早让人把那王八蛋放了。
这是不符合纪律的事情，搞不好傅千烆傅大队长从此以后称呼一换变成了傅某。
章局恨不得现在就掰开傅千烆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全是豆腐渣。而更气人的还是傅千烆口中恭敬的那个“您”，短短时间内连续听到了两个“您”，章局一下就炸了脾气。
“你小子自打进市局就没带过脑子，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是违反纪律的！上头要是严查下来你这辈子就玩完了！”
章局冲电话里一顿吼，胸口一起一浮地差一点就被傅千烆气得背过气去。
傅千烆的心思他懂，无非是赌一把，如果放走的这个人和案子的主谋有所牵连，他出去以后一定会和主谋联系。
可是问题就是，仅仅因为他的一点猜测，他就真的敢违法记录私自放走本该拘留的犯人，万一呢，他就没想过万一不是他想的那样最后面临的是什么。
很显然，当傅千烆这么做的时候就代表了不管后面是什么，他先做了在说。而这会他蹲在光秃秃的土地上，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荧光脸色沉沉：“没有万一，鱼已经落网了。”
十几个小时前——
“好马儿，有件事只有你能做。”
马文瞅着大队长摇身一变像个刚成精的狐狸，摇着身后九条尾巴笑得花枝招展，那上上下下打量他的眼神像极了要拉良家妇女失足下海的妈妈桑。
而事实上，马文确实“失足”了。
……
时间回到现在，罪魁祸首在百里之外拔草，帮凶在指挥室的指挥台旁边不时回身看一眼安静如斯的局长办公室大门。
他也不想成为帮凶啊，可问题是，他要是不帮凶保准明天全市局乃至于全国同僚们都知道他在KTV调.戏女服务员的事情了。但是他以下半生幸福起誓，他真没动手，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人家服务员只是脚滑了自己顺手扶了一把。
可是真相往往出自于悠悠众口，他们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马文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里的污点居然出现在这里。
当然，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哭得太早了，毕竟这种事情以后他会习惯的。
在指挥台以及傅千烆的手机中，有一个定位芯片移动的位置，而这个芯片的携带者就是从市局放出去的飙车的那傻子。
这人放出去以后，小心谨慎地找了个地方换了身衣服洗了澡，甚至还兜兜转转地疑神疑鬼了好久以后才离开市局周围。
很显然，这人担心有人跟踪。
而现在，那个红点在高速移动的过程中，直奔傅千烆所在地而来。无线联络器中，有一个频道切入，耳麦中清晰地传来蹲守兄弟的声音：“这里是小分队，这里是小分队，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傅千烆乍地站起身依靠着树干，长手长脚上衣淘宝黑T**迷彩衬得他更是精炼十足，尤其是那张进军娱乐圈能养活全市局的帅脸蓦地勾出一抹动人心魄的邪笑，把对面偷偷注意傅千烆动静的几个警校小年轻都看呆了。
“收到，说。”
略带笑意的嗓音透过联络器钻进小分队临时队长的耳朵里，小分队临时队长一个激灵，严肃的表情都活跃了好几分。
“傅哥料事如神，我们跟了这小子一路，这小子最后打了个车直接向市郊去了。”
联络器那头小分队临时队长兴奋地抹了一把汗，这深秋季节硬是给他兴奋得一身热汗，这分明就是热血在燃烧！傅千烆抽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角，邪里邪气的表情仿佛要骗小孩拉去煮火锅的老巫婆，只不过这个老巫婆不但不老，在那几个警校小年轻的眼里，这种邪魅与正义交织的气质简直帅毙了！
傅千烆：“上奏吧，你哥我受得住。”
小分队联络傅千烆是为了告诉他，那小子去了市郊以后开了一辆小货车往市外走，本来想着跟过去钓大鱼的，但是那小子全然没有要和谁联络的信息，反倒是开着那辆小货车专门往鸟不拉屎的路走。
他们寻思着不对，于是决定实施抓捕，而就在两分钟前，那小子被抓的时候还在张牙舞爪大喊着他只是出来遛个弯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分队一战告捷，小分队长兴致冲冲地招呼着几个兄弟正费力地打开小货车的后备车厢。
“傅哥，这小子不知道拉了点什么东西，这车子看着挺吃力挺沉的。”尾音落下的同一时间，车子后车厢门被撬开，当他们亲眼目睹车厢内光景时，几乎怀疑自己所看到的其实是压力太大睡眠不足幻想出来的。
联络器里的尾声戛然而止，好似在尾音未落时打了个嗝。
傅千烆叼着狗尾巴草等着上奏，对面突然没声了。
随着小货车后车厢缓慢打开，沉寂许久的黑暗终于随着这扇门的打开投入了久违的光。
联络器里传出傅千烆不耐烦的声音，小分队队长干咽了下口水，表情古怪地看着车厢内的光景，念咒语一样喃喃了几句。
傅千烆“哈？”了一声，刚想暴躁地骂小分队几句，小分队队长这回念出的咒语傅千烆听懂了。
他的语气好似见了鬼：“哥，你捅过马蜂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