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的热浪,覆盖了身体的冷意,却无法让仓子坚安宁下来。
他有些沮丧,这种沮丧,来自身体的疲惫,也来自精神的疲惫。他知道,他又搞砸了和傅振羽两人之间原本和谐的氛围。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无措。
傅振羽的问题,他根本不想回答。可让他现在哄傅振羽,他也不愿意。两人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仓子坚先忍不住了。
“小羽,你不能这么对我。”开口的仓子坚,还是一样的不讲道理。
“大师兄,讲道理,是你不能这么对我好吗?刚才你想做什么,你敢承认吗?妄我对你这么信任!”想到仓子坚刚才的眼神,傅振羽现在都想撵人出门。这个不现实,她会更期待两个婢女赶紧回来。
仓子坚烦燥地背过身去。
自己刚才那一瞬,怎就这么不争气呢?让自己落了话柄不说,还无法解释。唉,可那只是一瞬的不争气吗?自家知自家事,这就更让他烦躁了。
总而言之,师妹所提的事,无法解释,那就不要承认了。
仓子坚头也不回地开始说自己的事:“平日里不管多辛苦、多难受,我都……我是那么在意你,你,你一句不想,让我整个人都无措了。”
从他语无伦次的话,傅振羽知道他是真无措了。
及笄礼,除夕千里迢迢的陪伴,傅振羽是很感动的。但这份感动,也让她喘息不过来。仓子坚不仅是对她好,是摆明要回报的——
很急切的那种。
轻叹,傅振羽问仓子坚:“你想回来,没说。姐姐看了出来,劝你回来,可是?”
“嗯。”
“姐姐不厚道。”傅振羽如是说道。
这话没来由,仓子坚回头,望着傅振羽,问:“怎么说?”
这一望,又移不开视线了。
因为,哪怕就这么简单地望着傅振羽,他的心,又踏实了。
他看着傅振羽,傅振羽也看着他。
傅振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俘虏了他的心,但看着他的目光一点点沉静下来,傅振羽知道,李蕴或许不厚道,但是李蕴的选择,应该是对的。
“姐姐认为我是你的定心丸,就让你回来嗑药了。我被迫成了解药,我能开心?”
“不是定心丸,是相思解药。”这么说的仓子坚,红了耳根。
傅振羽瞧得分明,大感不解:“便是相思药,又有什么?你干嘛害羞?”
仓子坚的耳根更红了,且红到了脸颊,却依旧坚定地看着傅振羽,继续害羞。傅振羽哭笑不得,气道:“更亲昵的事都做了,也没见你害羞,真是……”
“那不一样。”仓子坚反驳。
身体力行只会愉悦,又怎会害羞?
傅振羽不懂他的逻辑,见他的烦躁去了七七八八,便说起正事,轻声问道:“你那边的事,是不是可能无法如期完成?”
“嗯。”所以仓子坚才有些急。
“问题出在哪里?能说么?”傅振羽尝试着问。
结果,仓子坚又不满了,道:“我这里没有你不能问的事,你不知道吗?”
真特么难伺候!
当了半年山长的傅振羽,气得拍案而起,怒道:“既然我都能问,你啰嗦什么?还不快回答!”
“仔细手疼。”仓子坚不心疼桌子,心疼她的手。毕竟,那手,他还没握够。
“要你说啊!”这么说着,傅振羽甩了甩手,确实好疼。疼痛带来不愉快的感受,傅振羽把气都撒到仓子坚身上,哀怨地嗔道,“我都这么疼了,你倒是说啊!再不说,我下次拍的就不是桌子,是你的脑袋了!”
对嘛,这才是活生生的小师妹。
仓子坚浅笑的同时,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因为他说到了正事:“主要是陛下那里,年前直接三个月未上朝,这样的帝王,也是前无古人了。正月十五的朝会,便是上朝,李家的事也不能提。”
大过年的提冤假错案,结果只可能是继续冤下去。
大BOSS不冒泡,确实很为难。
傅振羽算了算时间,道:“便是如此,你本来就是举人,只要赶在明年春闱之前,取回原本的功名,不就可以了吗?还有一年时间呢,不必着急。”
仓子坚不说话。
他着急,还不是想着急回来和傅振羽一起?
这话他不说,傅振羽也懂了。
像仓子坚期待的那样回报,她做不到,但是她可以换一种方式。于是,她问仓子坚:“你在京城吗?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写一封信,寄到侯府。你得空,去找咏言取,可好?”
每天一封信寄到京城,除了捎带之外,单纯派人送信,一封天价。
仓子坚冷哼,问傅振羽:“你算过多少银子了吗?”
先不说傅振羽有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便是有,每天花几十两银子,只为寄一封信,她没这么脑残。但她既然开口,就是有办法了。
“你只管说好或者不好,银子的事,不必担忧。我可以找齐阳合作,做一家民间驿站。”
自打来了圣朝,傅振羽的每一次动弹,可以说都是被动。因为手头难,弄了酒楼;因为责任,她必须把书院做起来;因为和齐阳斗法又答应林太太帮李婷,弄了衣以桑;现在,因为要给仓子坚寄信,折腾“邮局”,也是无奈。
仓子坚那里听了这话,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意外的是,傅振羽想到这样的法子。在情理之中的是,去找齐阳。眉头皱了一瞬,仓子坚仔细思考起这种可能性,道:“不赚钱的买卖,他怎会做?换言之,你怎么说服他?”
这样的仓子坚,已经恢复了正常。
傅振羽浅笑,撒娇:“有的是办法,大师兄就不必操心了。饭菜已得,大师兄先垫垫肚子吧。”
“你怎么知道的?”
“闻到香味了呗。别起来,你头发还没干透,我去取。”
去取饭的傅振羽,不过是将两个婢女放进门。简单的四菜一汤,待仓子坚吃罢,两人麻利地收了碗筷,准备退下之际,被傅振羽唤住。
“我和大师兄有事要谈,你们今晚辛苦些,在厢房候着。若是困了,可以轮流歇息。”
留男人过夜,还这么正大光明——桃李和不言,都忘了眨眼睛。仓子坚也不愿意,因道,“我陪你守夜,子时已到,你便休息。”
傅振羽不听,依旧下了命令。
待婢女离去,傅振羽方对仓子坚道:“姐姐一日孤身在外,你不担心我还担心呢!我陪你说上一宿,说到你撑不住,饱饱地睡一觉,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