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终还是没有吃成,怎么可能吃得成?
贺擎天现在就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到处都是伤,倒不是他觉得现在这样子不能见人,而是她已经情绪激动的再也不愿和他多呆一秒了。
她最后咬住的是他的手腕,可是面对她用尽全力他依旧不哼一声的时候,她啊的大叫一声,转口咬向自己。
他怎么舍得让她自伤?
他终是放开了她,让她离去。
临走时她说,“明天去离婚。”
明天……
她显得那么迫不及待,可他知道她并不是这样。
苏绿无处可去,回到了母亲那里,她什么也没说,如往常一样吃饭,不过母亲却无法像她那样淡定从容,“小绿你告诉妈,贺家老太太真的一毛钱都没留给你?”
林云裳得到这个消息了,苏绿并不是意外,贺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估计早被媒体炒的满天飞了吧。
她点了下头,看向母亲回道,“是!”
“怎么可以这样?”林云裳显得很激动,筷子啪的一下甩到桌子上,“贺家老太太是老糊涂了,还是她忘恩负义,你这么照顾她,她竟然这样对你,她……”
“好了,妈,”苏绿打断她,“你不觉得我一分钱没拿,反而一身轻松吗?再说了咱家缺那三瓜两枣吗?”
“不是,”林云裳是个早看淡世俗的人,但仍觉得老太太的作为过份了,“我们不在乎钱,而是她不该这么对你,连欣妍那丫头都有份,却偏偏没有你的,你让外面的媒体怎么猜怎么想?”
“那是他们的事,我问心无愧就好,”苏绿拍了下母亲的手,拿起筷子重新放到她的手里,“妈,我都不计较,你跟着叫哪门子屈?”
“我看他们都欺负你,我,我心疼,”林云裳眼眶泛红。
苏绿赶紧伸手揽过母亲,“妈,我知道,可我真的不需要,还有我就要和贺擎天离婚了,就算老太太分给我股份或大楼的,我还是要还给他的。”
“你们真的要……”林云裳虽然早知道了,但此刻听到苏绿说出来,仍觉得震惊。
苏绿点了点头,看向坐在沙发上吃饱喝足看电视的突突,“明天就离。”
“要离就离吧,”一直沉默的苏元山开了口,却也简单的只有这么一句。
“可是……”林云裳还想再说什么,苏绿冲她挤了下眼,“妈,老头子都同意了,你老就别再浪费唾液了。”
林云裳定定的看了苏绿几秒,无奈的摇了下头,这丫头的性子脾气与苏元山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顶一的倔,只要认定的事谁也不能更改。
入夜,苏绿给突突拉了拉被角,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可是脑袋却无比清醒着。
她好困好想睡,可不知怎的就是睡不着,大概她得了传说中的失眠症。
自从贺擎天出事以后,她的生物钟全被打乱,现在想再恢复如正常很难,就像是她的生活中有了贺擎天这个人,要想把他抹去也不容易一样。
贺擎天……
想到这个名字,苏绿不自觉的揪紧了床单,咬住了嘴唇,现在她对他真是又爱又恨。
嗯,恨他!
不是恨他的背叛,而是恨他让她过的如此狼狈。
自从遇到他,她就一直狼狈,直到现在还是如此,命理学里说这叫红尘磨难,现在她是受尽了磨难,也最终断了红尘。
不是她想,不是他愿,可终还是走到了这样的结局。
那些和他在一起过的片段,如电影的老片开始回放,而苏绿竟在回忆中慢慢睡去……
原来治愈失眠的最好办法是回忆,可是她半夜就醒了是怎么回事?是回忆结束了吗?
直到她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她才知道是自己饿醒了!
她明明吃了晚餐啊,怎么还会饿?
苏绿没有细想,她本能的下楼到了厨房,电炖锅的灯还亮着,显示着保温状态,她打开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是鸡汤,里面还飘着一只肥硕的大母鸡!
其实这汤昨天林云裳就炖好了,只是苏绿根本没有吃,现在她饿了,毫不客气的把鸡捞出来大快颐朵。
天亮的时候,一只鸡被她消灭光了,撑没撑着她不知道,反正肚子里饱饱的,吃饱的感觉真好,似乎连心底的那点空缺也填满了。
苏绿面对着一桌子的残骨剩渣,呆呆的望着窗外,直到母亲哎哟一声,苏绿才被惊醒,她见林云裳盯着自己面前的汤锅,解释道,“妈,我把你炖的鸡全给吃了。”
“全吃了?”林云裳用勺子捞了下锅底,只剩下清汤。
“嗯,怎么你不舍得?”苏绿与母亲开起了玩笑。
林云裳摇头,“我是怕撑着你,这只鸡有五斤多。”
五斤多,好多肉啊!
苏绿反应过来一下子跳到旁边的电子秤上,看到结果她才吁了口气,“妈,我没胖五斤,我还瘦了好多。”
听到这话,林云裳又眼角湿润,“会胖才怪,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瘦的眼窝都陷下去了。”
“是么?我岂不是成欧式美人了?”苏绿还自开玩笑,只是林云裳怎么也笑不起来。
她走过来,为苏绿捋了下凌乱的发丝,“小绿去洗个澡做个面膜吧,就算要离婚了,也要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对不对?”
苏绿呶了下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说,直到她照镜子,才被自己吓了一跳,蓬头垢面,面容浮肿……
活脱脱一个难民形像?
这是她吗?
是那个阳光朝气,走路做事像风一样的女子苏绿吗?
不,这不是她!
她要俏丽而妩媚,要水嫩嫩的……
苏绿把自己丢进了浴缸,脸上敷了面膜,一个小时后,镜子里的她已经焕然一新。
对,这才是她苏绿!
八点半,苏绿给贺擎天发了条短讯,内容是--带好手续,九点民政局见!
她没有收到回复,但她还是在八点五十八的时候到达了民政局,还没下车,她就看到了贺擎天。
他来了!
半倚着他的黑色悍马,指尖燃着一根烟,冬日的阳光很温和,暖暖的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更加完美,配着他烟灰色的大衣和青色长裤,他整个人俊逸的如同不小心掉入人间的王子。
苏绿花痴的看着他,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一次毕业酒会,她被别人不小心踩了裙摆,她要跌倒之际,他伸手扶了一把,一眼相触,一手相扶,便撩动了她的春心。
后来苏氏出现危难,恰好他正意气风发,便借机利用了他,说到底她还是存了私心,如果没有沈千儿陷害的那场意外,或许现在她和他也会幸福情深。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苏绿想的入神,直到窗子发出叩击声,她回头只见他在敲窗,苏绿降下玻璃,他低沉微哑的声音传来,“怎么不下车?”
“待会下不行,你就巴不得这么和我离婚?”她耍起了小无赖,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她的心虚和不舍。
“想离的是你,”他看着她的眼睛,有红色血丝缠绕。
难道他一夜未睡?
苏绿不禁去想,可是却忍住没问,因为与她无关了。
两人走了进去,拿着离婚协议两人手续办的很顺利,最后要交钱时,她甚至还调皮的问他,“要不要AA?”
结果换来他一通白眼!
开着玩笑离婚的大概苏绿是头一个,但是她面上笑的多灿烂,心底就有多苦。
这场婚姻走到今天,他有责任,她也有过错。
不过说什么都晚了!
从民政局出来,苏绿大步的向前走,身后却有更紧的步伐追过来,她像感知到什么,顿时拔腿就跑,可这时听到他叫道,“苏苏……”
她停住,不由自主的挺直直了身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可她就站在那里再也挪不动步子。
一种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他离她越来越近,后背因此而开始微微的发麻痒,她很害怕,害怕他再继续靠近自己,很想大喊一声‘不要过来的时候’,听见他幽幽的声音在风里飘了过来,“苏苏,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一句话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割裂了苏绿心中的坚强,她听到脆弱倒塌的巨响……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离婚后,他还可以帮助她,怜悯她吗?
“谢谢,我想我不会需要,”她出声,很想说的潇洒,并给他个丝毫不留恋的笑,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因为她此刻说话的音调都带了鼻音,眼眶也像是进了辣椒水似一样火的刺痛着……
她眨了下眼,一颗热乎乎的水珠居然顺着眼角滑下……
她哭了!
此时,此刻……
她竟没出息的流泪了!
可是她不想流泪,至少不想在他面前,于是她拼命的吸,努力的仰头,是她要离的婚,她不该哭的,她掉眼泪他会怎么想?
女人就是这么个奇怪的物种,为了面子会生出许多奇怪的想法和做法,所以在她眨过眼之后,确保眼泪再次落下来之前,猛的转头冲他一笑,“贺先生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他不语,只用那灼人的目光看着她。
苏绿又补充一句,“就算为了你未来的儿子或是女儿也要好好的。”
说完,她扭头就要走,她是真的再也站不下去了。
贺擎天在她的手触到车把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几个大步过来,大掌一下子抓住她的,“你什么意思?”
他的掌心温暖而潮湿,熨贴着她的冰凉,就像是寒冰遇到了骄阳,她开始颤抖,真是该死了,都离婚了,他居然还这么碰她。
她一下子缩回手,“贺先生请自重。”
她没看他的脸,但却能感觉到他呼吸的凝重,“你说的儿子或女儿是什么意思?”
装糊涂?还是坐了一回班房就把自己做过的事忘了?
算了,不论是哪者,她都不介意再浪费点唾液,“沈千儿怀孕了,不,应该说快生了!”
他如遭雷击一样的脸色沉了下来,而他这样的反应让苏绿的支离破碎的心又碎了几分。
“贺先生麻烦让开,我要走了,”她推开他,上车,然后启动离开。
她的车子走出好远,贺擎天的眼皮才动了动,始终插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指尖捏着暗红色的本子,离婚证三个字刺痛他的眼睛。
如果沈千儿怀孕是真,那么他和她这次是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