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树在酒店一楼餐厅吃午餐吃到一半时,周围忽然发生不小的躁动。
她刀叉卷着罗勒面还没往嘴里送去,抬头一看,只见靳司寒一手挽着黑色大衣,一手拎着一个与他形象极为不符的白色小塑料袋往这边走来。
他微微眯着黑眸,似乎在泱泱人群里寻找着她。
嘉树下意识的抬手喊他,“靳司寒,这边!”
靳司寒在一众花痴目光中,迈着长腿,阔步朝嘉树那边的方向走去。
嘉树听见,那些遗憾羡慕的声音——
“啊?原来他有女朋友。”
“难得遇见这么帅,气质还这么好的,还有主儿了。”
“哎……长的帅的优秀的男人,都是别人家的,别看了别看了。”
自助餐厅里,到了饭点,人乌泱泱的,有些嘈杂,靳司寒似乎找了她许久,脸色冰冰的,情绪不大好。
等他走到她跟前落座时,嘉树见他手里拎着两个烤红薯,心头一喜,“你特意买给我的吗?”
靳司寒眉心微微蹙了下,随即平静开口道:“路上看见了,忽然想吃,不是特意买给你的。”
“……”
嘉树撇撇小嘴,却是好笑的盯着他,“靳司寒,你说我口是心非,你不也是?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爱吃烤红薯了?”
她爱了他六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他的每个习惯,每个喜好,她都一清二楚,她对他的熟悉,只要一个背影,就能清晰辨认。
靳司寒抿着薄唇,没再说话,将烤红薯丢在桌上,脸色和口气冷冰冰的没什么热情,却是拾起一个烤红薯,修长手指拨了烤红薯皮,递给她。
嘉树弯唇接过,张嘴吃的时候,靳司寒见她吃的有些急,提醒道:“小心烫。”
她耳根微红,冬天的烤红薯味道实在不错,甜蜜蜜的甚至还流着甜水,软糯糯香喷喷的口感,让人心窝子温暖至极。
尤其,这烤红薯,还是他买的。
虽然,她知道,这是因为她怀孕的缘故,否则,平时她哪里有这种待遇?
但依旧不影响她的食欲。
靳司寒修长的手指挪过她的盘子,取了她用过的叉子,动作行云流水的卷了罗勒面条,嘉树一怔,怪异的看着他。
“你没吃午饭?你想吃什么,我帮你重新去取点吧,这盘罗勒面,我吃过了……”
她刚想起身,靳司寒摁住她,“不必。”
在嘉树的注视下,靳司寒用那副她吃过的银色餐叉,卷了一口罗勒面,吃进了薄唇里。
若不是她知道他有挺严重的洁癖,还真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靳司寒。
靳司寒拧眉,眸光一沉,“你刚才说什么?这是什么面?”
“罗勒面啊,你不喜欢吃吗?”
靳司寒脸色严肃,煞有介事的开口:“你不能吃罗勒。”
“啊……?为什么?”
“罗勒有活血的作用。”
靳司寒丢下这句话,端着盘子起身,便将那盘罗勒面条丢进了垃圾桶里。
嘉树愣愣的凝视着他。
她记得,他念书的时候,学的不是生物学也不是和食品相关的,而是金融类和管理学一类,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况且,他又不是家庭煮夫,对于这些食物和蔬菜还没有她了解的多,罗勒这种食物他们家吃的又比较少,他怎么会这么清楚?
折身回来的时候,嘉树张着大眼望着他,“你把罗勒面倒了,那我们现在吃什么?”
靳司寒环视了一圈餐厅,自助式餐厅一向人多,卫生又不太好,你取一餐我取一份的,唾沫星子直飞,靳司寒收拾了桌上还没吃完的红薯,一手挽着大衣,一手拉起还坐着的嘉树,往餐厅外走。
“靳司寒,我们去哪里?”
“带你去吃你想吃的。”
s市不比北城,真正的高档餐厅不多,靳司寒开了许久的车,抵达市中心一家饭店时,嘉树正准备下车时,言衡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靳司寒从这边下来,绕过车头,黑眸冷冷瞧了她一眼,薄唇毫无情绪的开口道:“想接就接,不用瞪着我。”
嘉树咬了咬唇瓣,只见靳司寒已经迈着长腿率先进了餐厅里,嘉树这才接起电话。
“喂,言衡,你打电话给我,怎么了吗?”
那头的言衡,默了好几秒,声音沙哑的缓缓开口:“嘉树,过几天……我就要离开北城了。”
“啊?你要出去旅游吗?可是你不拍戏了吗?”
“拍完了,我不是出去旅游,我要出国进修,可能……很多年都没办法见你了。”
嘉树不免惋惜,“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出国进修也挺好的,没准你以后可以朝好莱坞发展,成为超级明星。”
她的语气,轻盈而愉快,听不出丁点悲伤和难过,将电话这边的言衡,击的粉碎。
言衡握紧了手机,深吸一口气,强笑着弯唇道:“嘉树,其实我……”
走在前面的靳司寒,见身后的小女人还没跟上来,转身不耐的疏冷叫了她一声,“林嘉树,你在后面踩蚂蚁?”
“哦,我马上来了。”
嘉树急急地应了靳司寒一声,怕靳司寒等久了生气,对言衡道:“言衡,我在s市出差,你走的那天我可能没办法去机场送你了。”
于嘉树而言,言衡不过是她众多偶像里的一个爱豆而已,他是否离开,于她的生活,激不起任何浪花,因为言衡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个遥远的存在。
这种遥远,和感觉靳司寒的遥不可及不同,靳司寒于嘉树,是爱而不得,而言衡,于嘉树,不过是站在高处耀眼的明星偶像。
电话那边,言衡脱口而出的话,被打断,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他压抑开口:“嘉树,等我,我会回来的。”
言衡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有夫之妇。
与林嘉树认识的时间不久,谈不上是一见钟情,或许是那天晚上,那个女人忍着风寒,坐在台阶上愿意陪他一起吃着最廉价的路边摊,听着他那些难堪的过去和家事,她看向他时,眼底隐隐的心疼,悄然坠入他心房。
那个嘈杂的小吃街夜市,那个连月亮都不曾有的深寒冬夜,却像是言衡心里最最金风玉露的一晚。
嘉树弯唇轻松的笑笑,“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在国外一定会发展的更好,言衡,加油哦,盐豆会一直支持你的。”
那边的靳司寒,眉心皱的更深了,脸色也黑了下来,嘉树连忙道:“言衡,我这边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拜拜。”
嘉树挂掉电话后,步子匆忙的走向靳司寒,见男人脸色沉郁,她双手背在身后,歪头看向他,“言衡说他要出国了,很可能好几年都不回国,所以就多聊了两句,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靳司寒眉眼微挑,轻蔑的哼了一声,“对于一个无关紧要并且毫无威胁力的人,我为什么要生气?”
嘉树盯着他这么较真的样子,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你看起来,像是在吃醋。”
靳司寒眉心拧了拧,将菜单推到她面前,语气不耐的岔开话题,“点菜,快饿死了。”
嘉树点了好几个菜,都是靳司寒爱吃的,这些年来,她跟靳司寒在一起生活久了,就连口味也随他了,他爱吃的,也变成了她爱吃的。
下意识点完好几个菜后,才发觉,这些菜,都不是曾经的她爱吃的。
不知道等他们离婚分开后,她的口味和习惯,是不是也会改变,变回到以前。
午后的阳光,散漫在桌角和彼此脸上,嘉树抬头冲他清甜一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叹息着道:“如果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哪怕是这样干坐着,我也好开心。”
靳司寒黑眸滑过一抹暗淡,抿着薄唇,一如往常沉默冷峻。
嘉树想吃点酸的,点了一份山楂糕,山楂糕刚上来,便被靳司寒叫侍者给撤走了。
“你干吗?山楂糕也不能吃了吗?”
靳司寒抬手扯松了领带,举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嘉树的碗里,“孕妇不能吃山楂,山楂活血化瘀,有缩宫作用。”
“……”
嘉树夹起那块排骨,在嘴里心不在焉的吃着,默了许久,才抬眸小心翼翼的看向对面优雅用餐的男人,笑容干净而清丽,“靳司寒,你很在乎这个孩子,对不对?”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真切的察觉到,靳司寒真的很在乎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他不会那么在意她的饮食,所以,他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对吧?
靳司寒久久未语,只丢了一句,“食不言,吃饭。”
他今天严肃的样子,嘉树好像觉得,也没那么寡漠和难以接近了。
他不过是不愿承认,自己在乎她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
……
吃过午餐后,靳司寒与嘉树刚从餐厅出来,迎面撞来一个抓着水果刀朝他们刺来的中年男人。
“司寒……小心!”
靳司寒将嘉树紧紧抱在怀中,将她护在车身和胸膛之间,长臂收的紧紧,嘉树瞪大双眼仰视着他,须臾之间,只听见匕首插进骨肉里发出的细微刺破声。
靳司寒眉心狠狠一皱。
很快,嘉树的手,摸到大片的濡湿和温热,她小脸瞬间惨白:“司寒……”
靳司寒却临危不乱,在被刺了一刀,确定林嘉树的安危后,转身将那肇事的中年男人制伏在地。
靳司寒黑色锃亮的皮鞋,碾上那中年男人的握着水果刀的手,那中年男人吃痛,送掉刀子,却是凄厉大叫诅咒:“靳司寒!你辞退我收走我所有的股份!你半点情面不讲!不给我半点活路!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
靳司寒面色冷峻从容的拨打了110,附近警局的人很快就将那中年男人给带走。
嘉树双手沾着他身上的血,连忙上来扶他,声音颤抖而紧张,“靳司寒,我们快去医院吧!”
靳司寒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一字一句的在她耳边清晰开口:“林嘉树,我比任何人,都要在乎这个孩子。”